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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死里逃生 ...

  •   “快趴下!”林仁肇一边策马一边对嘉敏大声呼喊。
      横飞的乱箭呼啸而过,尤一凯等人拿出盾牌在后面筑起横墙,却无奈城墙上人多势猛,几个将士躲避不及,纷纷中箭倒地。
      尤一凯大喊一声,“大哥快走,我来引开他们。”说罢便带其他几个弟兄调转方向,朝另一边飞驰而去。
      混乱中,有一支利箭穿过车篷,扎中了嘉敏的手臂,疼得她差点晕过去。为了不让林仁肇担心,她死死咬住双唇,才没有叫出声来!

      而此刻城墙那边也是一片混乱,“住手!快住手,不许放箭!”一个都使慌忙赶到,厉声喝住所有侍卫,“此人身份特殊,只能活捉,不能伤及分毫。”
      原来,因事出紧急,这些侍卫只知奉命抓人,却不知国主还有只能活捉不能伤人的口谕。方才下令放箭的侍卫听了都使的话,吓得赶紧跪下请罪。
      “算了,你赶快带一队人马去追截他们!回头我再找你算账。”都使一声令下,那侍卫赶紧带上人马往他们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林仁肇策马扬鞭,尽量挑着僻静的小路走,路下乱石崎岖,颠簸中绊到了一块巨石,马车晃悠了两下,最终不争气地停了下来。
      颠簸中,嘉敏臂上的利箭被车壁碰到,倏地折断下来,痛得她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
      “国后!”林仁肇心一紧,赶忙掀开车帘,只见嘉敏臂上血流不止,她脸色苍白如蜡纸。
      “国后,你千万挺住啊!”林仁肇扯下腰间缎带,慌忙给她包扎起来。
      “将军,我挺得住,先不要管我的伤,赶紧赶路吧,不然追兵就追上来了!”
      林仁肇皱着眉看了看马车被撞坏的轴轮,目前这样子,想继续带着马车走是不可能了,他心一横,挥剑斩断了栓车的麻绳,抱起嘉敏坐到马背上。
      “国后,对不住了。”林仁肇说罢搂紧她,一甩马鞭飞奔而去。

      狂风呼啸,吹乱了她的长发;黄沙乱飞,灼痛了朦胧的眼睛。林仁肇一手提缰,一手搂着嘉敏,隐隐感到怀中人儿气息逐渐微弱,因为疼痛而颤抖不止。
      “国后,你再忍一忍,如果疼的话就咬住我的手臂,那样会好受些!”他心疼地对她大喊。
      “我不该拽你趟进这趟浑水的!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嘉敏心里喃喃念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赶了半夜的路,马儿也累得跑不动了,确信后面没有追兵跟来,林仁肇才在一处破庙前停下。
      他小心地把嘉敏抱下来,点燃篝火,借着火光检视她的伤口。
      经过包扎,她臂上的血已凝固,可是伤口已经和衣服凝在一块了,轻易不好上药。
      “国后,您忍一忍,臣要撕开您的衣袖才好上药,可能会有点疼!”
      嗤的一声,他皱眉扯开她的衣袖,滑如凝脂的手臂此刻血肉模糊,随着衣袖与伤口的分离升起一阵剧痛,她不自觉地冷声一抖。
      臂上虽疼得刺骨,却好过她心里滴血的伤痛——她没想到,李煜已恨她恨到不惜要她的命的程度,一年来的夫妻恩情全部化作乌有。
      若说离开金陵时她对他还存有一丝留恋,经这一劫,她心里仅存的这点留恋也消失殆尽了!寒意渐渐袭遍全身,冷得锥心刺骨。

      “国后,药上好了。”林仁肇脱下自己的外衣,正要给她披上,却见她泪水涔涔,眼底一片凄凉。
      “国后!”林仁肇蓦然一声呼唤。
      “别叫我国后,不过是流亡的罪犯,哪里配得上这么光鲜的称呼!”她语声尽带绝望。
      “国后,您别这样想,国主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或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呢!”
      林仁肇极力相劝,可嘉敏的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依旧止不住。他心头一软,不自觉地将她揽入怀里,脱口唤出她的名字,“嘉敏,哭过了今晚,就不要再哭了,等我带你回到南昌,一切都会好过起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黄昏戌时,澄心堂里斜晖浮动。李煜听罢芜湖都使的报告,气得一拂手把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扫翻在地。
      “什么!你们竟敢放箭?朕不是再三叮嘱过不许伤人的吗,你们好大的胆子!”
      “国主息怒啊!”都使吓得赶紧双膝跪地,“是臣的属下鲁莽不懂事,不过目前尚不能确定国后在那马车里,兴许是虚惊一场啊。”
      “少拿这些话来搪塞朕!”李煜声色俱厉,“朕问你,现在找到人了没有?”
      “回国主,人没找到,只找到那辆马车。”都使哆嗦着说。
      “马车里都有什么?”李煜问。
      “这……”都使面如土色。
      “快说!”
      “里面有些棉花,此外……还有一支折断的箭和一滩血。”
      “什么?”李煜倒吸一口凉气,“你听着,要是国后有个三长两短,朕叫你们统统陪葬,出去!”

      夜幕降临,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澄心堂,室内没点一盏烛火。李煜失神伫立在黑珍珠串成的珠帘后,脸色阴沉如黑云。
      本以为一颗心已被她碾碎,不再会有疼痛,谁知在得知她下落不明的这一刻复又心如刀绞。
      他担心,担心她真的遭遇不测,这一生便成永隔!同时他也困惑,困惑这有本事劫国后出狱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会是他最不愿想见的那个人……
      余叁轻声推开门,小声道,“国主,刑部已经审问一天了,蚕鹃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奴才看……她怕是真的吃不消了。”
      默了片刻,余叁见国主仍负手立在珠帘后,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国主,恕奴才斗胆说一句,蚕鹃姑娘跟了国后这么多年,感情已不是一般的深厚。这次她顶替国后入狱,必是早抱着一死的决心了,如今再怎么审下去,怕也是徒劳啊!”
      李煜仰起头,长叹一口气,“传朕的旨意,放蚕鹃出狱,今后她要何去何从都随她的便。”
      “是。”余叁松了口气,小心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似要将人沉溺,冷风透过轩窗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他面前黑色珠帘摇曳作响。
      她的一颦一笑,此刻又在眼前闪现,挥之不去。“我想好了,此生,愿陪你看尽天荒地老!”旧时音容犹在,而她的人,却在哪里?
      心头一阵烦乱,李煜不耐地伸出手,一把将珠帘啪地扯断。黑色珍珠噼噼啪啪地掉落下来,将他笼罩在黑色的漩涡里,不能自拔……
      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满目悲怆,满心凄凉!这一段孽缘,究竟是谁的错?而谁,又能逃得过?

      沿长江往南行至江州,因江水与鄱阳湖相接,更显天堑平阔。碧如青绸的江水上,林仁肇手把船桨摇着扁舟,一路顺风而下,船行稳健。
      嘉敏一袭素衣立在船头,江风长起,吹得她衣衫飘拂如画境。自上次芜湖郡一劫,他们便改走了水路,虽然会耗费多一些时日,但毕竟遇不到城墙关卡,因此比陆路顺畅许多。
      此时正值盛夏,江水两旁百花齐放,馥郁飘香,偶有白鹭从船头飞过,掠起阵阵微风。嘉敏蹲下来把手探入水里,清凉的触感酥酥地钻入掌心,此情此景,真是让人想不忘掉烦恼都难!
      “咦,什么东西这么香啊?”一阵清甜的味道拂过嘉敏鼻尖。
      “看那,好多的桃子啊!”林仁肇指向岸边一片桃林,“这桃子结得真大,肯定很好吃,你等等,我去给你摘几个来。”
      “哎,你小心点,别被看园子的给逮到了!”嘉敏话音未落,林仁肇已一个箭步跳到岸上,回头对嘉敏扮了个鬼脸,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盛夏日头毒辣,等了一会已汗流浃背,嘉敏不自觉地将手探入衣兜,想把蚕娟临别时拿给自己的观音扇掏出来扇扇风,可是一想到那扇子是他送的,她又不自觉地把手抽了回来。
      “嘉敏!有桃子吃啦!”林仁肇用衣衫兜着满满一捧蜜桃,小跑回到船边。
      “小心点!”嘉敏正要伸手接他,林仁肇脚下一滑,不小心连人带桃摔了个大跟头。他着急把桃子推到船上,自己却悬空栽进了水里,上半身给浸了个全湿!
      “哈哈哈!”嘉敏见他这狼狈样,一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林仁肇抖了抖水站起来,一时呆在那里不说话。
      “怎么还不上船啊!赶紧把衣服换了,小心着凉。”嘉敏说。
      林仁肇看着她,突然道,“嘉敏,我好久没看到你这样开心地笑了!”
      “是吗?”听他这样说,嘉敏略略有些不自然,便岔开话题道,“赶紧上来吧,一会真得着凉了!”

      江水如练,船行稳健。林仁肇脱下湿漉漉的上衣,精干的身躯曝晒于烈日下,恍如一尊古铜色的塑像。
      嘉敏背对他坐在船头,拿小刀削着蜜桃,因为要等他换衣裳而削得极慢。“换好了。”林仁肇扣好衣衫,轻咳了一声。
      “桃子也削好了。”嘉敏笑着转头,林仁肇正要伸手去接,嘉敏已塞了一片桃肉到他嘴里。
      “好吃吗?”嘉敏笑问。
      清甜的滋味咽入喉中,香气醉人。林仁肇笑着点头,“嗯,好像小时候吃过的味道,很甜呢!”
      其实此刻比桃更甜的,是他的心,虽然从不曾奢求嘉敏会对他有所感情,但是只要看到她笑,看到她走出以往的阴霾,他便十分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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