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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乍然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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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仪殿外,隐隐传来三响更漏之声,嘉敏来回踱着步子,终于把心一横,推门走了出去。她决定去澄心堂见从嘉,把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即使因此被他知道自己曾经的细作身份也无所谓,毕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从嘉与寓儿陷入危险之中。
甫一推开殿门,只见黑压压的一队人马,严志军带了数十个御林军,手举火把将惠仪殿团团包围了起来。见了嘉敏,严志军下马叩首道,“国后,您不能出去!”
“为什么?你们不去抓刺客,跑到我这殿门口来做什么?”嘉敏上前一步,“你让开,我有事要去见国主。”
“国后请留步!方才,就是国主下令包围惠仪殿的,臣也是奉命行事,请国后不要为难微臣。”
“什么,国主下的令?这是怎么回事?”嘉敏闻言一惊。
“这,微臣也不是很清楚。”严志军低下头道,“不过国后,您还是请回吧!”
嘉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前黑压压的御林军,心里疑问重重,却也只能作罢,只得叹了口气折回房间。
“蚕鹃,你先退下吧,我累了,想歇一会。”嘉敏撑着床栏躺下。
“那国后您早点休息,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国主只是派严志军来守卫惠仪殿的安全呢!”蚕鹃放下帐子,悄声带上房门。
月光清冷,睡意全无,辗转反侧之时,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余叁在外通传道,“国主驾到!”
是从嘉!嘉敏欣喜地跳下床来,正要跑去开门,却听“砰”的一声,李煜踹开门大步走进来。
从来没见他脸色这样阴沉过,平日温柔的双眸此刻迸射着森然寒光,嘉敏不自觉地吓退了一步。
“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到的东西,你自己看看!”李煜将那揉成一团的芙蓉笺啪地摔到她面前。
嘉敏拾起来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自己三年前离开宋国时写给赵匡胤的信,怎么会落在刺客身上?
“严志军。”李煜冷冷道,“叫御林军进来,把这里每个角落都给朕仔细搜一遍!”
“是。”严志军叫来门外的侍卫,房间里瞬时噼里啪啦地被翻作一团。嘉敏仍立在原地,手握那封芙蓉笺颤抖不止。
“赵嘉敏,朕的国后。”李煜一步一步逼近她,半是忿恨半是绝望地恸声道,“这封信是你写给赵匡胤的对不对?你爱的人其实是他,不是朕,对不对?原来这两年你一直在朕面前演戏?原来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不,不是这样的,从嘉,你听我解释!”嘉敏嘶声喊道,“你可以怀疑我,但绝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爱情!有些事我之所以瞒着你,只是因为我太爱你,我怕失去你,你听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看着她凄婉至极的眼睛,李煜心头稍缓,默了片刻,他终于道,“那好,我听你解释。”
嘉敏正要开口,这时严志军拿着一个木匣快步走来道,“国主,臣搜到了这个东西,您请看看。”
糟糕,那个匣子里装的都是赵匡胤给自己的东西!嘉敏倏地一颤,昨天明明打算把这匣子拿出去扔掉了,可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让她竟忘了这件事。
她想冲上去拦住严志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煜打开木匣,瞬时一道金光掠过眼前,这支金灿灿的珠花流苏金雀釵,李煜一看便认了出来,钗柄锋利如针,是她曾经戴过的暗器。
他皱着眉扔掉这枚金钗,拿起压在下面的一封信笺,上面苍劲有力的两行草书,竟是“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这是赵匡胤写给你的?是不是?”李煜蓦然抬起头来,目光冷如寒冰,让嘉敏无言以对。
啪的一声,李煜将那信笺揉作一团,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木匣里还剩一方玉印,他不耐地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图案时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对她仅存的一点希望瞬间破灭,一颗心仿佛跌入冰窖!
“你果真是宋国的细作?”他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声质问,“行刺太子的事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不,不是这样的,从嘉你听我解释!”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李煜一声怒喝,抬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翻在地,“这玉印上的图案跟刺客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赵嘉敏,你还叫朕怎么相信你!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忽然失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声嘶力竭、满目悲怆,“朕一片真心,竟换来这么个结局,赵嘉敏,你好狠的心!”
“从嘉!”嘉敏一阵心疼,上前欲扶住他颤抖不止的身躯,却被李煜冷冷地推开,“走开!从今往后你不必在朕面前演戏了!”
一字一句,刀割般剜在她心上,仿佛凌迟。曾经海誓山盟的良人就站在面前,却恍若隔了千山万水,她无力地扶着墙壁,身子渐渐滑落下去,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惟有止不住的清泪迷了眼睛,湿了脸庞,可惜,他再也不会怜惜她的眼泪了!
李煜背向她望着窗外弦月,眼角也泛起一抹潮湿,三年来与她走过的点滴回忆此刻浮现眼前,却像是一个幻梦,一切都假得可笑!他仰头吞下那一滴咸泪,漠然对严志军道,“国后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传朕指令,现把国后关入大理寺,留待朕亲自审问。”
大理寺牢狱是刑部关押重犯的地方,一声沉闷的铁门重响,将嘉敏隔绝在这暗无天日的高墙里。
回想起李煜说的话,嘉敏心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自己早一点将真相告诉他,如今会不会有所不同?
月光清冷,照见自己淡淡一条孤影,思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开始仔细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封三年前写给赵匡胤的信,平白无故地被藏在刺客身上,很明显是赵匡胤有意要嫁祸于自己,仔细想想应当是扳倒潘佑之事触怒了他,以致于他不放心再让自己留在李煜身边。
可是,对付潘佑的时候每一步都策划周密,自己从没有抛头露面,他怎会知道这件事是自己暗中操作的呢?难道,他派了人暗中监视自己?
嘉敏越想越不对劲,这时门外狱卒一声轻咳道,“国后,有人看你来了。”
嘉敏忙起身走到铁门前,却见来的人是庆奴娘娘。
“国后妹妹,我给你带了些压惊的汤药,你趁热喝一点吧!”她说着将一碗汤盅从门栏递了进来。
“姐姐,是不是国主叫你来的?他是不是原谅我了?方才看他发好大的火,也不知道他现在好点没有?”
嘉敏一连串的问题让庆奴有些不知所措,她避开她的目光,垂眸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国主他并不知情。”
“哦,原来是这样。”嘉敏眸带沮丧,“姐姐你回去帮我劝劝国主好不好,他动了那么大的脾气,我担心他身子承受不了。”
“嗯,知道了。”庆奴转过头去,似乎不敢看着嘉敏的眼睛。
“姐姐,你抬起头来!”嘉敏忽然看出端倪,正色道,“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你突然这个时候来,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没有,妹妹你误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突然被嘉敏这么一问,庆奴更显慌张。
“姐姐,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嘉敏相信自己的直觉,见庆奴仍然不作声,她叹了口气道,“枉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可知道,我是以何真心待你?去年蚕娟看到你在宫里跟别的男子幽会,我一直替你瞒着没跟任何人说,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明白爱一个人有多不容易。如今我遭人暗算被国主误会,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这样被拆散?”
“妹妹你别说了!”庆奴嘶声打断她的话,“其实发生了这件事,我心里也很难受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嘉敏凝眸看着她问。
“妹妹方才说的那个男子,其实你认识的。他是宋国尚书陶谷的弟弟,陶之冲。当年他出使金陵,我俩一见钟情,甚至私定过终身。”
“当年出使金陵的大臣不是陶谷么?怎么变成他的弟弟了?”回想起初来金陵时小宝子说的那段关于庆奴的风流轶事,她甚为诧异,“我还听说国主曾派你用美人计暗算他,害他在金陵丢尽了颜面。”
“没错,当年我奉国主之命,化名秦弱兰接近他,可是陶大臣来之前早就识破了我的伎俩,于是暗中调包换了之冲。那段时间,之冲虽然知道我是别有目的,却对我百般呵护,还对我许下承诺,今生今世,只爱我庆奴一人!”
“既是如此,你何不求国主成全了你俩呢?”
“迟了,太迟了!”庆奴仰起头,凄然一声冷笑,“宋唐两国交恶已久,我本来就不曾奢望能够嫁给他。后来国主为了保全我的声誉下旨纳我为妃,我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