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之泪为谁弹》楚之茵

27、南国佳人

　　宴客的船厅修在兰心湖湖心，由一道水上游廊与湖岸相连。嘉敏前呼后拥地走在前面，林仁肇满腹心事地走在后面，还未步入船厅已闻得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李煜远远地看见了嘉敏，走下御座前来迎接，众宾客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转向他们这边。
　　当李煜挽着嘉敏的手走进厅内时，众人看得不禁呆了。他俩这一对璧人，简直是天作之合——男的是一代骄子、玉树临风，女的是国色天香、艳压群芳，他俩相望着彼此携手而来，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众爱卿，这位便是朕刚才跟你们提起的惠仪郡主。”李煜微笑介绍，“惠仪郡主来金陵后从不曾登台献艺，今日为了给林将军庆功，她竟主动要求献舞一曲，众爱卿尽可大饱眼福了。”
　　嘉敏听完他这一番话瞪大了眼睛，明明是他软磨硬缠让自己来的，怎么说是自己主动要求的？众目睽睽下她不好表露，只得使劲掐了下李煜的掌心，李煜微微吃痛，却咬紧了牙关强装笑脸，嘉敏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平衡了些，不禁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林仁肇站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回想起方才她说的那句话，“若是那位郡主与国主是真心相爱的呢？那她岂不是要无端受这世俗的牵绊？”他心底一时百味杂陈。

　　悠长的笙箫划破天际，李煜对嘉敏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待国主走回御座，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嘉敏，这样的架势她也见过好多次，所以并不怯场，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音，众舞女鱼贯而出，围在嘉敏周身摆成了一朵花瓣形状，嘉敏巧笑嫣然，在花蕊位置站定，纤手微展，柳腰微侧。
　　丝竹响，筝音起，嘉敏水袖扬空，莲步轻踱，似一只蝴蝶飞舞蹁跹。她髻上的金步摇轻摇款摆，一身绛红暗花轻纱轻舞飞扬，腰间细碎银铃随着她凌波舞步轻摇簌响，曼妙的舞姿如清莲临风，醉人心扉！
　　斜东尊座上，林仁肇面对嘉敏绰约的舞姿也不禁暗暗称奇。眼前美人水袖翻飞，令他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初见时清新脱俗的翩翩“少年”，还是御花园里那个冰雪聪明的舞姬……不，那些都不是她，她的身份是惠仪郡主，是即将母仪天下的国后！
　　一曲舞毕，嘉敏向众宾客颔首致礼，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掌声雷动，纷纷叫好。
　　“郡主长袖善舞，简直令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轩昂！”潘大臣在一旁赞叹道。
　　“是啊是啊，来如春雨洗芳华，罢如嫦娥绝尘去，甚妙！”另一个大臣也随声附和。
　　“依我看，嫦娥之舞态也未必有这般美妙，应当题为逍遥烟浪舞断云，凌波仙子暗失色！”另一大臣争辩。

　　没想到他们竟竞相为自己作起诗来，嘉敏含笑不语。她此时已在侧位坐下，正好面对着林仁肇将军，想起方才在花园里他批评她的话，她不禁调皮心起，想小小捉弄他一下，便问，“久闻林将军盛名，不知对嘉敏的舞姿，林将军可否指点一二？”
　　话音一落，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因为在嘉敏来之前林将军公然表示了对这位宋国郡主的不满，郡主突然这么问，众人不免提了一颗心，不知林将军会作何反应。李煜也握紧了手中竹扇望着林仁肇，担心他会说出伤害嘉敏的话。
　　林仁肇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嘉敏，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捉弄自己，却也无可奈何，他只得莞尔一笑，答道，“末将不才，只得借用前人的诗词来表达一下我的感受——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林将军的态度竟来了个乾坤大转变！等回过神来，潘大臣一等支持嘉敏的人纷纷鼓掌叫好，而另外几个好事的则开起玩笑来，“林将军前后判若两人，怕也是被惠仪郡主的舞姿给迷倒了吧！”
　　“那可不！林将军常年呆在关外，哪里见过郡主这样的佳人？林将军啊，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吧！哈哈！”
　　林仁肇脸色愈来愈尴尬，李煜见状，忙替他解围道，“嘉敏，林将军肯以‘南国佳人’喻你，那就是认可你是我们南唐的女子了。林卿为人朴实，难得夸人一句，你还不去敬他一杯！”
　　“是。”嘉敏会心一笑，端起酒杯走到林仁肇面前，“久闻林将军骁勇善战，为南唐立下赫赫战功，这一杯，嘉敏代南唐百姓敬你！”
　　“郡主言重了，带兵打仗乃是末将的职责。”林仁肇端起酒樽，不知怎的，这一声“郡主”叫得颇不自然。
　　二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嘉敏又斟了一杯，含笑道，“林将军向来以直谏著称，今日能得到林将军的认可，嘉敏不胜感激。这一杯，嘉敏想为自己敬你，不知将军可愿意赏光？”
　　“当然，郡主言重了。”林仁肇说罢去拿玉壶添酒，嘉敏却抢先拿起玉壶道，“我来。”
　　林仁肇只得欠身将酒樽递给她，此时丝竹之声又奏响起来，众人的目光又被新的歌舞吸引了过去。嘉敏倒完酒，小声凑近林仁肇道，“林将军，谢谢你！”
　　林仁肇闻言抬起头来，见嘉敏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他心中会意，也露出粲然一笑，脸上刚毅的线条因这一笑松弛了下来，让人莫名地觉得温暖。嘉敏看着他爽朗的笑脸，心里忽然想，要是自己有这样一个大哥哥就好了……

　　从上次庆功宴之后，宫里就忙着为国主大婚张罗起来，宫里宫外到处都装点得火树银花，一点也看不出深秋的衰败。人一有了喜事，日子便过得飞快，转眼嘉敏婚期将至，因为她在南唐“没有”亲人，为了应付婚礼仪式，她只好暂时搬住到义姐柳夫人家里，也就是城东的潘府。
　　这一天晌午，嘉敏正在房里挑选嫁衣料子，蚕娟推开门道，“郡主，庆奴娘娘和高阳公主来了。”
　　“哦？阳儿来啦！”嘉敏放下衣料，刚走到门口就与迎面跑过来的高阳撞了个满怀。“姑姑！姑姑抱抱！”高阳仰起小脸，娇滴滴地跟她撒娇。
　　“高阳一个劲地吵着说想你了，非让我带她来见你。”庆奴含笑迈进门来。
　　嘉敏抱起高阳，笑道，“我的小高阳！姑姑也可想你了呢，下个月等姑姑搬回宫殿了，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哈！”
　　“好！”高阳点点头，见一旁桌子上摆满了红艳艳的绣花布料，她好奇地问，“姑姑，这些是什么呀？”
　　“是做嫁衣用的，阳儿来得正好，你来帮姑姑挑挑看，哪匹布最漂亮？”
　　“让我挑吗？”高阳兴奋地问。
　　“是啊，姑姑要穿阳儿给挑的嫁衣出嫁，好不好？”嘉敏爱怜地捏了捏她的小脸。
　　“好呀好呀！”高阳蹦蹦跳跳走到桌旁，仔细地挑选起来。看了一会，她指着一匹缕金百蝶穿花红缎说，“姑姑，这匹吧，这匹布的花纹最好看。”
　　没想到高阳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嘉敏笑着亲了亲她的脸蛋，说，“好，就听阳儿的，姑姑也喜欢这匹！”
　　嘉敏抱起高阳放到自己膝上，姑侄俩有说有笑，全然不觉此时站在一旁的庆奴，眼中闪过了一道神秘的寒光……

　　一个月后——
　　由于南唐建国三朝以来都未曾有过国主登基后迎娶国后的先例，所以这次国主大婚在南唐属于空前盛事，当然也筹备得格外奢华热闹。这一天整座金陵城都轰动了，一路为迎亲燃起的火炬将金陵城照得灯火通明，几乎要把沿路的松柏烤得焦黑！绚烂的焰火将金陵城上空染成了一片烟霞色，散落而下的烟花飞扬了漫天红碎，仪卫队一路洒下的金屑花瓣给满城铺就了一层香屑礼毡……
　　夜已渐深，澄心殿里，嘉敏身着凤冠霞帔，头戴红绸盖头，坐在红缎龙凤双喜床幔后静等李煜宴客后回来。外面丝竹管弦之声渐渐平静，嘉敏的心却渐渐紧张起来，关于男女洞房之事柳夫人也略略跟她说了一些，但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嘉敏心里又是期盼又是紧张，正出神地想着心事，忽听门外一阵人声嘈杂——
　　“恭迎国主，贺喜国主！”一片窸窣的叩拜道贺声响起。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那熟悉的脚步声渐渐愈走愈近，他身上淡淡的松烟墨香幽幽袭来，令整个房间瞬时充斥着男子的气息。嘉敏从红盖下看着他踏着一双明黄鹿靴缓步走到自己面前，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洞房花烛之夜~~就在明晚（周日）7：00，不见不散^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