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之泪为谁弹》楚之茵

10、英雄救美

　　儒雅沉稳的男子，已过不惑之年，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却在此时似卸了面具一般，轻松地靠在椅枕上，略显沧桑的眼角里，此刻尽带笑意，手指搁在花梨桌上，随莺音的歌声轻轻打着节拍。
　　嘉敏仔细地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表情的每一个细节。只见莺音唱至高潮处时他眸带赞许，唱至凄婉处他又略显惆怅……
　　这样的专注，怎一个“情”字了得！原来平日里深藏不露的韩大臣还有这样一面啊！嘉敏心中暗想。
　　“公子，让民女陪您喝杯酒吧！”这时一个身似扶柳的纤瘦女子端着酒壶走了进来。原来旁边几个歌妓注意嘉敏很久了，她们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眉目俊朗、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不禁心生倾慕。嬉闹了多时，终于把这个名叫锦云的女子推了出来，让她去找公子搭讪。
　　“好啊！”嘉敏洒脱地挥了挥衣袖，示意她在一旁坐下。
　　锦云脸上飞过一朵红云，微微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斟了一杯酒递给他道，“公子以前不常来吧，锦云都没见过您呢！”
　　嘉敏点点头，笑答，“我在姑苏做生意，这回来金陵采办些绸布，特来仙乐楼看看。”
　　“姑苏？听说那个地方很美的！”锦云闻言道，“当今状元爷李大人也是姑苏人氏呢！”
　　“哦，你跟他很熟？”嘉敏不动声色。
　　“不是啦，这是莺音姐告诉我的。莺音姐是李大人的座上宾，不登台的日子，莺音姐就‘只’去李大人府上献艺呢！”锦云说的时候特别强调了这个“只”字。
　　“哦，是吗？”嘉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忽地站起身来，朝舞台走去。

　　这时莺音一曲唱罢，正要离开，一转身忽地水袖被人牵住，回眸一看，竟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年轻公子。
　　“久闻莺音姑娘之美名，今日一见，着实惊叹！不知可否请姑娘明日移步，到我府上献艺呢？”
　　此语一出，座下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莺音姑娘是李状元府上的独门常客，李状元人当正红，虽然有不少人倾慕纪莺音，但还没有谁敢去抢李状元的人。
　　“谢公子抬举，莺音明日还有应酬，恕不能应承您的美意了！”纪莺音极有涵养地福了福身，唇眸含着浅笑，却隐隐透着明确的拒绝。
　　“明日不行，那就后日，后日不行，可以再择日！”嘉敏一脸从容，却牵着她的水袖不肯松手。
　　“公子，莺音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此登台，若是公子想听莺音唱曲，尽可以到仙乐楼来。”纪莺音语气转冷，眉眼流露出一丝不耐。
　　“可是我府上朋友甚多，总不能叫他们都到仙乐楼来吧！”嘉敏不依不挠地看着她，两个光芒四射的人物两相对峙，忽地让厅内气氛变得不寻常起来。
　　平常在这样的时候，仙乐楼早有小厮上前来解围了，可是今天似乎非同寻常，厅内小厮一个也不见了。只有座下的宾客女眷们看着他俩，谁也不敢站出来惹事。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一个沉稳男声掷地响起，“君子不强人所难，这位公子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呢！”
　　终于引得韩熙载出来了！嘉敏心中暗喜，自如地转过头来，迎上韩熙载深冷的目光道，“这位可是韩熙载大臣？久仰您清廉美名，今日终于能得一见了！”
　　听到“韩熙载”这个名字，众人刷地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这个朝中谨慎勤廉出了名的大臣。
　　“原来韩大臣也来这里了呀！”座下几个官员开始窃窃私语，“他平日里不是最看不惯教坊之风的么！”
　　“你怎么会认识我的？”韩熙载脸色微变，显然让人在这里认出他来让他颇为不自在。
　　“韩大臣每逢初一十五都来这听曲，我怎么会不认识您呢！”嘉敏说得颇为轻松自在，韩熙载的脸色却渐渐变沉。
　　“原来韩大臣每个初一十五都来这里呀！”座下又开始议论纷纷了，“看来也是莺音姑娘的倾慕者呢，平日里尽会装假正经，哈哈！”
　　韩熙载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了，转头见纪莺音已经趁势离开舞台，他略一沉吟，对嘉敏道，“今日之事老夫便不再与公子追究了，望公子好自为之！”说罢立刻拂袖离开，快步走下楼去。
　　“这回韩大臣是要出名喽！”
　　“谁叫他平日里说一套做一套的，假正经！”方才鸦雀无声的内厅，此刻忽地热闹起来，大家似找到了闲聊的乐子，聚在一块说个不停。
　　嘉敏满意地四下看了看，笑着转头对蚕娟道，“砖已抛，玉已引，咱们是时候回去了。”

　　“郡主这出戏演得真好！”马车上，蚕娟兴奋地对嘉敏说，“我看明天呐，街头巷尾都要传遍了，韩大臣为救红粉佳人与不知名的贵公子大打出手……”
　　“哪有那么夸张，还大打出手呢！”嘉敏笑着睨她。
　　“人言可畏呀郡主，这种花边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儿呢！”蚕娟一脸得意。
　　“还是别高兴得太早，这出戏啊，只是抛砖引玉，接下来还有很多步棋要走呢！”嘉敏头撑着壁枕，又道，“今天呀，还幸亏有武云娘帮忙，不然那会早被楼里的小厮拉出去了！”
　　“何止拉出去，说不定会被毒打一顿呢！”蚕娟说着吐了吐舌头，故作惊恐。
　　马车悠悠，穿过一路华灯夜市驶入王宫。奇妙的一天随着宫门沉重的合闸声落下帷幕，而一段精彩的故事却才刚刚开始。

　　翌日清晨，金陵降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漫天飞舞，将宫廷别殿染上了一片银白色。
　　外头大雪纷飞，冬寒袭人，太子殿里却是一派和暖如春。拢着地炕的寝殿里燃着百合香，嘉敏斜靠在软榻上，给仲寓和高阳讲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
　　“姑姑，我想父王了！”倚在她膝头的仲寓忽然仰起脸蛋说。
　　“还有母后，高阳好想母后啊！”怀里，高阳也凄凄地附和道。
　　嘉敏温柔地看着他俩，忽然心头妙计一动，她眨眨眼睛故作神秘地问，“寓儿、阳儿，想不想看看父王和母后现在在做什么？”
　　“好啊好啊！”仲寓和高阳一下子来了兴致，不知道姑姑又要跟他们玩什么花样。
　　嘉敏从仲寓的玩具匣子里取出两只油纸皮影，走到一旁的白色幕布后坐下，此时窗外射进来的晕黄日光刚好打在幕布上，映得那一男一女两只皮影亦真亦幻。嘉敏抖动着两只彩色皮影，缓缓开口道：
　　“在天上的广寒宫里，嫦娥很思念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一天，后羿得了王母娘娘恩准，终于飞上天来到广寒宫，却看到她的妻子正在织布，她织得那么认真，都没有看到丈夫已来到她面前。”
　　“后羿走过去问她，‘我的妻啊，为什么，你要那么辛苦地织布呢？’这时嫦娥抬起红红的双眼，对他说，‘我的夫啊，你终于来了，王母娘娘命我织七七四十九匹织锦棉布。她说，若是织不完这四十九匹棉布，她就不放我回凡间去看我们的两个孩子。”
　　她竖起那只男人打扮的皮影，又模仿着男声道，“可是这棉纱这么细，轻轻一碰就断了，怕是一年也织不了一匹呀！你看你这手，都长老茧了！”
　　“不碍事！”嘉敏又竖起那只女人打扮的皮影，语声转为柔和，“只要能再与孩子们团聚，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
　　此时仲寓与高阳听得凝神，斜阳映着他们粉扑扑的小脸，全然没有发觉那门外，李煜不知何时已立在了门前。
　　守陵归来的李煜，为了给孩子们惊喜，未通报宫里就悄悄回了家来。思子心切的他，一回来就赶往太子殿，正好看到刚才这一幕。懒懒的斜阳，孩子们可爱的脸蛋，还有嘉敏温柔的声音，和她口中那影射他与娥皇的凄美故事……眼前一切，如梦似幻，其乐融融，仿佛娥皇在世的时候，与两个孩子无忧无虑地玩闹着。
　　嘉敏收了皮影，从幕后缓缓走出来，抬眸间，正好碰到李煜遐思连连的目光，不禁一怔，他眼里，似有泪光闪动、似有愁肠百结！
　　此时高阳也顺着嘉敏的目光回过头来，见是父皇，惊喜得跳起来，欢叫着扑到李煜怀里。
　　“父王什么时候回来的，儿臣都不知道！”仲寓也高兴地跑到他身边。
　　“今天刚回来，就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呀！”李煜抱起高阳，呼呼地转了个圈，舒展的笑颜上泛着嘉敏从未见过的慈爱！
　　“朕离开的这几日，你们乖不乖呀？”李煜又俯下身，揽了仲寓到怀里。
　　“我们可乖可乖了，不信您可以问嘉敏姑姑！”高阳撒着娇指指一旁的嘉敏。
　　嘉敏看着这幸福的一家子，只是含笑不语。
　　“看样子你们很喜欢嘉敏姑姑啊？”李煜笑着问他们。
　　“是啊，嘉敏姑姑陪我们玩儿，也不像庆奴姑姑那么凶！”仲寓冲李煜扮了个鬼脸，逗得他哈哈大笑。
　　“既是如此，晚上我们跟嘉敏姑姑一起用膳好不好？朕让御膳房做了你们最爱吃的菜。”李煜转头看了看一旁娉婷玉立的嘉敏，眼里尽是温柔！
　　“好啊好啊！好久没跟父王一起吃饭了！”高阳欢呼雀跃，仲寓也扯了扯嘉敏的衣襟道，“姑姑，晚上一定要来哦！”
　　嘉敏含笑抚了抚他的脸蛋，转头看向李煜，他春水般的眼眸里写满了期待，由不得她拒绝……

作者有话说

　　未完待续，每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