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岁月里的暖光》悠悠岚

5、沦陷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他是莫氏第三代嫡孙，16岁。她是他们家死去的司机的女儿，16岁。他爷爷说她爸爸为救父亲一命才去世的，所以他将来要娶她，他皱着眉在爷爷的吩咐下点了头，却没打算将她放在心尖上。
　　17岁，花季，人生绽放最美的年华。她却只顾着没头没脑地在他身后追逐着，他精致面容，成绩优异，性格温润，风度翩翩，她从小没有一个稀罕物，一下有了这么好的人陪着她，她自然喜欢非常。她知道他从不喜欢脏东西，因为他有洁癖，手上摸着灰尘绝对受不了，但是他从来不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不能适应什么，他可能很好强……只是他说她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只说她土，她便花了大价钱去化妆美容学习时尚礼仪，无知的年纪能学到什么？那般肆意的年纪里，顶着花花绿绿的脸，男的看见了觉得怪魔性的，他也觉得很好笑，还夸她好看，她更加变本加厉，那时候的她应该全世界只有一个他而已。
　　而他知道，自己讨厌她。
　　她越来越野越来越俗，没有美好女子的朝气，名声也不好，家室更别提，恩情这东西拿出去，别人要了，就再也没有了，日久总能见人心，她家风不好学得那么野性，配不上自己，最后他说他不想要，他爷爷也就没强求。
　　后来他们家又退了婚，他出了国深造，她据说没有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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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岁，正是读大学的年纪，朝气蓬勃，他有了一个体面的未婚妻，家室背景、容貌举止都和他相近。可是少爷与小姐都是贵家脾气，各有各的家族利益，当时讲究尊重彼此，要站在对方的高度体谅对方的出发点，自己的高度还要努力凑呢，谁还翻山越岭地去别人山坡上看风景？谈个恋爱搞得像阴谋论似的，多多少少怪累的。
　　有一天他和未婚妻闹崩了，回来路上出了事，脚踝跛了从此二等残疾。本来就是要分不分的将息着，如今一个嫌弃了，另外一个忍受不了这种嫌弃，也是彻底分了。
　　她来看过他，听说她混进了娱乐圈却混不出什么鸟样，为了一套好看点的衣着就能明码实价，不过二十岁，搞得像阿姨一样风尘，这样的人好意思来看他？他很恶心，很愤怒，很想说一句：“滚。”但他还没说，她放下了花朵躲闪着离开了。
　　因为她很识时务的态度，他终究没将她的花束扔掉。
　　他从第一眼就开始讨厌她，虽然他说不好最根源的讨厌是讨厌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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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岁的时候，他在威尔街遇到一个同样留洋的小胖妞，花痴的究极体，对着他流口水不要太厉害……当时他接受了最好的治疗，只要走得慢就看不出跛了腿，所以他每天都是慢悠悠的，老是被小胖妞追到缠着不放，嘘寒问暖，捧着叫男神。
　　有一天他受不了了，发了脾气，说了他非常讨厌她之类的，这辈子最毒的话，他以为那么胖的妞不会有一颗玻璃心，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瘦子顶着五颜六色的脸依旧无所畏惧……奈何小胖妞当时就不干了，哭得不要不要的，还跑得飞快不要他追上似的，肯定觉得被嫌弃了好丢脸……男神什么的太高冷了……呜呜呜……
　　他莫名的有些担心，找到小胖妞住处的时候，小胖妞喝醉了正被小伙伴们扶回家，剩下的自然是他照顾，有一次照顾人，洁癖达人发挥了百分百的战斗力，将宿醉的玻璃心搬回的房间，整理客厅，清洗杯具，像有个小家的感觉……
　　他终于想到自己讨厌她什么了，他不讨厌她，他讨厌的是他的爷爷，无上的权威像一个压力，让他不敢说不，但是他想的终究是自由的，所以他讨厌她，怎么不好怎么说她好，而她本来也没多好，自然烂泥拍成了灰。而小胖妞给了他无限的崇拜，在异国他乡又给了他无限的自由以及家的感觉，是的，爷爷在的那个家，是个家族，在那里是表现自己，执行命令，得到关注为己任，而这种家的感觉是自己慢慢改善，努力经营的，可塑性就像你自己说了就算一样。

　　他改变了初衷，他给了小胖妞机会，他原本以为哪怕爷爷不同意……但是他爷爷同意了，小胖妞的背景很好，是官二代，算是有背景说一句话能动一片天的那种。
　　他一下子得到了良助，整个家族他变得举足轻重，在小胖妞家里他也是极其优秀的好女婿，在外更是影响力颇高，他觉得有些志得意满，偶尔会有一些酒局，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像是外围的风尘女，陪着喝酒陪着聊开心，有几个干爹据说还有所谓的经纪人，当然这种经纪人也是很玄幻的叫法，他觉得真实一点的叫法应该叫托。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有朋友炫耀自己拿下过最倔的风尘女，当时她死活都不愿意，怎么欺负都没低头，叫她跪下不跪下，踢她打她都没用，但是她可以为了一件衣服，一次光鲜的出席活动卖了自己，所以说要得到女人很容易，你要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想到，要得到男人也容易，你要知道他不想要什么。
　　走的时候他瞟过她一眼，她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那眼神很空，像是透视了无穷的黑，却没有经历过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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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是不付出代价的，他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决定权，在家里成为了当家的，他很喜欢这样的自由，他很珍惜，他的小胖妞成了他的老婆，娘家势大能帮他解决不少的事情，作为互利关系，疼老婆是关键，当然帮着小胖妞娘家有时候做点事也是需要的，他都不知道明明只是给小胖妞一个机会，怎么爱上的都还没算清楚，怎么就弄到了珍惜的份上，但是他是珍惜的，他心里知道。
　　他父亲有先天的人格缺陷，不能做掌家人，他母亲早早去世了，他的童年在家族的庞大和复杂中长大，爷爷是唯一的一个依仗，他表现得很好，就像哈巴狗需要骨头，总要讨好主人……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样的破诗读多了，你总要想想什么是自由的，有一天主人拿来了不好吃的狗骨头，它吃叼了嘴不乐意啃了，主人也不强求，后来他自己找了一条母狗，但是都没有分享事物的贡献美德，各自有各自的主人，闹崩了也没啥；再然后他找到了一包狗粮，但是狗粮不是它家的，他每天可以拿点，只是要为别人家做点事，它很快忘记了旧主人，帮着别人家四处辛劳。你以为奔波劳动就是自由，还挺快乐，哪知道别人眼里你只是别人家的，每天拿一点，别人家就少一点，你总要从外面再拿点进来，否则你就不讨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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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三十岁，觉得被小胖妞的娘家人摆布了、控制了，但是他却没有叛逆他爷爷时候的那种反意，就像当兵做苦力，当个组长也是做苦力的，但是就觉得不一样，任劳任怨的还要起个表率的作用，不为啥，就因为你知道还可以跟手下几个人一样的待遇，至少不会更差，这种保障就是动力——当然，他不会戳破这种现实，他只是有些累——终究为了拿点自由和珍惜温馨的家，将自己送进了大牢。那一天，他带着金丝眼镜很儒雅，扣上手铐出来的时候走得慢吞吞的，很有漫不经心的从容感，然后他被警察推了一把“走快点！贪污受贿的败类”，他踉跄一步，跛了腿的足根生痛，冒了一身冷汗，金丝眼镜歪歪扭扭地挂在鼻梁上，他透过这种歪斜的视角，看着路边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的，他一瘸一拐、狼狈龌蹉的样子像是放进了别人的眼里，很丑陋……

　　他终于知道他要的不是自由，是骄傲，那是性子里的缺失，他捍卫了一生。
　　他从小过得战战兢兢的，不敢在人前露怯，装得很清冷，就是不想要别人看低了他；他每天讨好着爷爷，就是想要捍卫这种尊严，他那时候小，觉得地位就是尊严，爷爷是家里站着最高位置的人，离他越近地位越高；他不喜欢她，是因为他爷爷许的，他觉得被控制了，他爷爷在蔑视他；他和未婚妻闹崩，不是因为那时候吵架，是因为他腿瘸了，他怕他未婚妻露出嫌弃的表情；他给小胖妞机会，是因为她在异国他乡，那种亚洲人不打眼的地方捧他一个腿瘸了的人为男神，又给了他想要的。
　　这么多年，像是一个怪圈，他过得越来越差，越来越沦陷……每况日下……
　　自己往往是最会误导自己的人……
　　光影交错，他印象中最后的影像却停在了她装作没看到他的那一眼……
　　很寂静很心死很难以形容。
　　别人都说最难的是放下，他的难却是难在拿起……

　　他其实最喜欢的应该是她的，一无所有，无所畏惧，为了他甘愿付出代价，为了他毫无保留。
　　女人喜欢谈家庭，男人喜欢谈的才是爱情，你不信？那我问问你，女人的童话里是什么？公主落了难，王子披荆斩棘去营救，最后一个吻，从此他们在城堡里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男人的白莲花长什么样，不贪图富贵，不嫌贫爱富，不贪慕虚荣，不攀比奢侈，孝顺长辈，操持家庭，任劳任怨，最好善解人意，温柔似水。
　　这个社会上削尖了脑袋要嫁进豪门的美女无数；公主主动将级要做灰姑娘的，我倒是没有看到几个。
　　所以，究竟是谁不切实际，是男的幼稚还是女的天真？
　　谁不喜欢纯粹的东西，只是东西太纯粹难免通透耀眼，所以他影响着她涂上了染料。这样他们才是一样的货色，只是真的染上了，他又有点不开心，而她觉得自己不够好了，反倒怯懦了。

　　走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又不觉得自己很难过的，他失去她的时候，没有肝肠寸断，甚至比不上那个未婚妻来得影响力大点，他也珍惜他老婆，毕竟他老婆给过他自力更生就能照顾好家的感觉，他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感觉自然也是，要问他重来一次，他会不会那样选，他想他也会的，毕竟他有洁癖，毕竟他心性别扭骄傲，毕竟当时感受懵懂，青春稍纵即逝，而人生路很长，这些都是真的，必然发生的便无法避免，处处都是诱惑，总会在一处累了困了心盲目了，沦陷一次是一次。
　　他只是觉得没有沦陷在她手上是种遗憾吧，明明最应该沦陷的地方就是落在她手里的，毕竟他影响了她，介入了她光彩夺目的青春，只是给她又蒙上了灰。
　　这辈子他觉得自己最丑陋的一次，不是在戴上手铐狼狈不堪的时候，而是在之前，很久很久之前的最初，那时他站在他爷爷身前，他爷爷像一座高峨的山神，告诉他：他需要跟对面那个青春昂扬的女孩订婚，那时候他皱眉了……可是他点头了……
　　这才是他这辈子觉得最卑微的时候，他站在暗处倚靠山神，而她迎面而来，阳光纯粹，怎么可以那样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说

　　深夜灵感，就当时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