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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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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个奇异的熔炉,王侯将相、平民百姓、行商走贩在这个熔炉里达到了某种和谐。于是在这个地方,有什么消息,便也传得比他处更快一些。不知何时流出风声,关西巡抚的点军令牌遗失。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尤其是权贵圈里,大家私下议论得很疯。
几天后,消息被查证。宫里边,自然是龙颜大怒。
皇上令不顾一切代价寻回令牌。同时,巡抚大人本人先是被下狱,后来由禄王牵头,几名大臣上疏,将失职的巡抚流放到了小山沟沟里。
禄王穿着朝服穿过王府的花园,神色匆匆。他这几日为了关西巡抚的事,几乎天天都被召进宫里。王府的梨花开了又谢,花园的小亭子里,坐着精心装扮过的禄王妃。见禄王走过,她的贴身丫鬟清容立刻飞奔过去,讨好地说道:“王爷,宫里赐给王妃两套新头面,王妃请您去看看呢!”
禄王脚步不停,直接挥挥手将清容遣退。
清容满面通红,跑回小亭子里面禀报主子。禄王妃鲜红的指甲嵌入手心里,死死握住,半晌,她才恨恨地哼了一声:“这段日子都这样,他看不上兰家那小蹄子,所以对我有气!要是让我知道他迷上什么外面不入流的女人……”
清容打了个寒战,噤声立在一边。
岳子阳站在王府听雨阁的楼上,远远看着这一幕。直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才鄙夷地一笑,移开了眼。
“先生料事如神,那玩忽职守的关西巡抚,果然在流放路上就已经病死了。王爷说宫里那位,半点疑心都没有起。”来的这人,是禄王府的一个谋士。而岳子阳除了是商人,秘密的身份亦是禄王门下的幕僚。流放途中暗杀巡抚这件事,本就是他二人一手策划。此时提起,彼此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巡抚一死,再没有人知晓那点军令牌的去向和禄王有关。即使有人恰巧知道,也会威慑于巡抚的下场,而不敢开口。
“岳先生献此计甚效,不仅压下了这片风波,还让王爷安了圣上的心。实为一箭双雕之计。”
“哪里,令牌在我手中丢失。不过将功补过罢了……”岳子阳正长长叹了口气。便听那谋士又兀自纳闷地开口道:“只是这令牌究竟流入何人之手?这京城里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岳子阳横在胸中的那口气一滞,卡在了半截。“这……在下也毫无头绪。”
那谋士并不起疑,随意感慨了一句“找不到就当作没有便是”,和岳子阳闲谈几句,便走下了听雨阁。
岳子阳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水塘。塘中芙蕖初成,浓妆匀淡,水面清影荡漾。“苏池……”他自言自语般地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虽然难以确定,但是那天在戏院中,他近处接触过的人……确实只有苏池一个。
因为此事,禄王对他已经不再信任如初。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不多个心眼。
“苏池……”他又念了一遍,面上逐渐露出一丝狠意来,“如今……已经不由得你慢慢考虑了!”他微微冷笑,脑海中先是浮现出苏池的面容,随后又换成蒋晏的,慢慢有了计较。敛起衣袖,大步走下听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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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蒋二少也听说了京城里的传闻。只是他倒没想出,这和自己或是自己认识的人有什么关系。和杜薇的婚事已经准备妥当,这几日杜薇也不上蒋家来了,因为成婚前有个习俗,是男女两方不见面。
巡抚病死流放途中一事,在京城里传了几天之后也改变了面目。有人那此事大作文章,说巡抚这病不一般,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灭口。加之上面刚决定今年秋天新增的几道赋税,京城里一时有些人心惶惶。
蒋晏听说了这些,思来想去,心里终是有些不宁静。差人去苏池店里看看,若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便照顾一下,若没有,就提醒她最近小心些,晚上也不要总出门去。
“流言么?我也听说了。”苏池立在自己的柜台边儿,对蒋晏派来的人说,“知道了,替我谢谢你家少爷。”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晚上出门,自打十几天前,罗衡因为家里的生意在苏杭的汇通钱庄的一笔款项出了点问题,离了京城去处理这事。没人带着她到处玩,她便每天都早早回家。
其实心里也是有一点虚的。
市井里的流言,她也不曾少听过。关于那令牌的事,她想到自己误捡的那一块,便上了心。有一天装作好奇向来店里的客人打听点军令牌长什么模样,听描述“青铜虎纹,形似磐钟”,和沦为她床头摆件的那物竟有七、八分相像。
即使不能想明白,岳子阳这样的商人会和这件政治上的事扯上什么关系。但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回家便将令牌收在箱底,对任何人都不提此事。
送走蒋府的人,天刚刚擦黑。苏池上了铺子的门板,出门拐了个弯向师父教学的学馆走去。学馆一般是开早关早,这个时辰,一般早已经散学。只是师父常常留在管中,整理学生的抄书或是读几本经纶——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头子很懒,不等苏池回来给他做饭,他自己不会动手的。苏池在心中微微一笑。
“师父!”学馆的门关着,苏池在门前唤了一声。
学生走后,老头子一般都不会关着门的。苏池有些诧异,又发觉里面一片死寂,无人应声,不由得心中一紧。转眼一瞧那门是虚掩着的,当即也没有时间多想,推门走了进去:“师父?”
师父常坐的一张小石桌边上空荡荡的。可相反地,这院子里此时却一点都不空,十几个灰衣持剑的侍卫站在院中。因为天晚,他们点起了火把,将小院映得亮如白昼。
苏池悚然一惊。目光落在这些人的装扮上……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的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学房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门打开,一个人满面笑容地走到她面前。那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有些狰狞。
“苏公子,又见面了。”那人笑着走近,“在下说的事情,不知你考虑的怎样。在下可是……已经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