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节 吃人 ...
-
“妈妈,我饿,我好饿……”一个小小的声音越过呻吟和痛苦慢慢传过来的传过来,还有着原来的那般清澈,不过已经渐渐的弥满了空洞和恐惧,有气无力。小孩子已经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然没有人关心这一点,因为所有的人都一样。
这是一群逃难的灾民,他们因为饥荒和洪水从原来的村子逃了出来,可是却没有地方去。方圆几百里,都糟了灾,逃难的饥民如同蝗虫一样吃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包括树叶,草根。所以等到他们走过的时候,地下连地皮都没有了。
明明知道前面也没有东西吃,可是他们不能停,停下就要饿死,消息仿佛石块投入水中激起的波浪,一荡一荡的传递着,不知远处的情形真假。
德州的州府大人开军仓赈灾了。
所有的饥饿的眼睛,干裂的嘴唇,枯瘦的身躯都向着这一个方向前去。前面去了的人,没有别的消息,而死在路上的人,便渐渐变成后面人们前进下去的唯一的口粮。
“妈妈,我饿……”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小孩子的嘴巴便被堵住,他的母亲无奈的看着孩子,脸色比孩子还用枯黄。
“我们真的去德州么?”一个苍老枯瘦的声音在所有人的后面轻轻的说。
“婆婆,我们别无办法。”村长看着身边干枯瘦小的婆婆,一脸敬意,“前面无论怎样,我们都不得不走下去,因为停留在这里我们没有办法活下去。”
“唉——”婆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难道走下去就能活了么?我们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任何的东西可吃了,连——”她没有再说下去,尸体的味道在她的嘴里蔓延,让人一阵发呕。连同类都吃的时候,人还有几分人性呢?
村长也皱着眉头,却在考虑另一个问题。连接三天都没有遇到路上的饿殍了,而德州还有好远一段路,道边的树木连树皮都没了,饿得受不了的妇女开始啃泥土块。他心里默默的咒骂:“死老天,哪怕留个饿死鬼给我们也好啊。”
死老天没有答言,不过随风堆积起来的云絮遮住了白亮耀眼的太阳,于是天空又昏暗下来,带着一阵狂风飞砂走石的阴霾。
那是一段偏远而空无的路,路旁是一片荒芜,然这种荒芜与常见的并不相同,两旁的山坡地上没有一株草,满地是新鲜的刚被翻过的松软的泥土,每一根草根都已经被前人挖了个干净。两旁是白花花的树木,说白花花,是因为几乎没有树还有树皮留下了,阴森的白色树干在暗棕色的泥土上面矗立着,仿佛矗立着的无数白骨。
不过即使是白骨又怎样呢?一路过来,每当遇到尸体,他们就会把它们洗净,下锅。从最初的厌恶到最后的垂涎,说到底,人类不过是脆弱的生物,而生存的欲望可以压过一切,更别说心底本来就存在着的邪恶了。村长默默的想着,虽然没有说出这些,但是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公认的真理。他知道族里有些三四十岁的男子,他们看每一个活人的眼光都已经充满了饥饿。
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两个小女孩的身影。她们也发现了村人,走了过来。那是两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娇小玲珑,细嫩的脸蛋能够看出以往的养尊处优,身上的衣衫虽然褴褛肮脏,却依然能够分辨出是上好的丝织品。她们显然已经走了很久,两个人的鞋子都已经磨破,双脚布满了水泡和血痕。
“你们是什么人?”村长看着两个女孩子,问道。
穿绛红色衫子的女孩子眼神似乎更加坚毅一点,所以即使同样的容貌,她显得更大一些,犹豫了一下,她似乎信任了这些面黄肌瘦的饥民,说到:“我的父亲是德州的州府,我们现在要去晏州。”
村长似乎对女孩子的话觉得难以置信,他诧异的问红衫女孩:“你既然是州府大人的女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样走在路上,这么狼狈,既没有人护送,也没有坐骑。”
另一个绿衫女孩的眼中似乎还有泪花,红衫女孩抱住她,声音有一丝沙哑:“你们是去德州的?不要去了,赈灾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仿佛一声响雷炸开,令村人心中的希望之火熄灭,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中去了。
怜蓉就在那里笑着,对着一块块牌位,随手拿起一块,用力的摔下去。她的话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响起都是一记惊雷:“我的父亲为了可怜的人,不顾违反朝廷法令,擅自开仓放了军粮,而由于官场的派系争夺,他的仇人趁机进了谗言,居然使我家被满门抄斩,我和思桐被家仆康叔偷偷救出来,要去晏州投靠父亲的一个朋友,半路上却又失散,后来遇到了他们村里的人,本以为遇到了可以依靠的人,谁知道那些灾民!那些我父亲用生命去爱护的灾民们!”
“他们过了一夜,居然就密谋把我们当作粮食吃掉了!”怜蓉说着,又摔了一块牌位,每一块牌位在她的手下都被巨大的灵力碾压的粉碎。
张煦和张家的众人都呆若木鸡,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那个女孩子。
“你知道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是什么滋味么?”怜蓉微笑着,可是笑容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狰狞!“他们以为把我打死了,就开始剁下我的腿,肢解我的身体,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断气!”她笑着拿下最后一块中间的牌位,碾碎,并且揭下它后面那张法符。突然一声断喝:“出来吧!契约已经消失了,你们躲到哪里也没有用的!”
一阵黑色的风旋转着刮过,众人看着墙壁被黑色的雾包围,当雾散的时候,他们面前什么也没有,没有房间,没有幕布,没有村落,只有一片荒野。前面是娇小的红衫女孩,她对面是全村的人,不复原来的富足祥和,而是一片面黄肌瘦的样子。
“我们错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真的不能化解么?我们也都遭到了报应。”村长说到。
“死?死算什么?”怜蓉大叫着,“契约已经解除了,我再也不必等待了!你们得到的将不仅仅是死亡,更是无边的痛苦和恐惧,无边的悲伤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