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起》咸与流澈

1、荒村惊魂

　　门“吱呀呀”地发出刺耳的钝响，雀儿稍费了些力气才把门打开，却并没有马上踏进去。她往村道上望了望，这里已经是尽头了。这一路，房屋都是完好，没有山匪入侵的痕迹，也没有发生过时疫的迹象，却是空无一人，是个实实在在的荒村。远处是捎云山，翠黛恒远，雾渺烟笼。荒村依傍着这座南云最高峰的山脚，中有山道蜿蜒而上，青树翠蔓间，依稀能看见云顶仙宫的嵯峨耸峙。
　　雀儿小时候常听父亲提起云顶仙宫的仙人异事，那里住着神仙，常年修炼异术，不思饮食，亦能长命百岁，更能有仙气护体，不死不灭。因此，常有慕名而来的人想要借仙气，求长生。想来，这村寨应是由此而建。却不知为何成了荒村。
　　雀儿没有再想，回身往屋子里走。暮色渐沉了，屋子里灰蒙蒙的一片，照样是空无一人。她点起桌上烧了一半的蜡烛，桌上满是厚厚的灰尘，烛光映着桌面上，有些新鲜的鸟爪印。她拂了拂桌上的灰尘，将佩剑和包袱放上去。雀儿将屋子看了一圈，看见很多东西还在，盛水的陶罐、骨瓷的花瓶、缠枝的烛台、雕花的衣柜……除了蒙了尘，都像是没有动过。雀儿皱了皱眉，决定打开衣柜来看看。
　　果然不出所料。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没有动过的痕迹。雀儿又翻看了一下其他的箱柜，就连贵重的财物都还在。若说走得匆忙，也该拣些要紧的财物带走吧。雀儿嗅了嗅，没有血腥的味道。这里虽是南云边境，因着两国通商贸易，却是商旅络绎。若说这村寨出了事，也该有传言的，雀儿却未曾听闻。雀儿脸色微变，见屋外天色黑尽，拿起桌上的蜡烛四处察看。
　　正是隆冬的天气，后院的杂草虽然枯萎了，却足足有一人多高。她不敢再走。后屋也没有光亮，她猜是一样的情形，便走了回去。“砉”的一声，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草丛里钻出来，冲上了夜空。雀儿吓了一跳，回身来看，正看到乌鸦飞到半空，不知撞到了什么，竟都从半空中栽了下来，又掉进了草丛中。雀儿的手无端抖了一下，蜡烛险些从手中掉下来，蜡油滴到手指上，她烫的“呀”了一声。
　　“哗啦”一声，那草丛中的乌鸦又扑腾而起，却是直冲她来。
　　纵使她是习武出身的女孩，也吓得不由连连倒退了几步。那几只乌鸦似有灵性，见她要躲，便又奋力扑扇了几下翅膀。手中的烛火晃了一下，恍惚映着那几只乌鸦的眼睛，她吃了一惊，那乌鸦冰灰的眸中竟有阴鸷的光，含恨直刺她心。她的心狂跳起来，脚下已经飞快地往后奔去。
　　“嘭”的一声，雀儿将门用力关紧。手中的蜡烛跌下来，烫了手，她一无所觉，只愣愣看着那烛火忽明忽暗。她又慌忙捡起来，放到桌上，正要坐下歇口气。
　　“咚咚咚……”夹杂着翅膀在门上胡乱扑打的声音，突兀而诡异。雀儿知道是那几只乌鸦在撞门。方才惶急中，并没有上闩，那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雀儿一眼瞥见一只乌鸦打头闯了进来，竟是惊得回手拿了桌上的佩剑，迅疾无比地拔出剑来，直指门口。
　　大约是寒光迫人，那只乌鸦飞到离剑尖约有一寸远，便停了下来，在原处扇了扇翅膀，并没有靠近。雀儿吞了吞唾沫，莫名感到害怕，手就僵在那里。这情形颇为诡异，那乌鸦没有离开的意思，像是妖邪附体，明亮的眼珠子透着邪气，只一径地盯着她。平生从未有这样的举动，与一只飞禽对峙着，它没有动，她也不敢动，就这样已是遍体生寒，无端端不敢松懈。
　　泪珠儿落下来，搅在冷汗里，“滴答”一声落在厚厚的尘土上。
　　雀儿身子发紧，腿上、手上发麻，壮着胆子动了动。
　　乌鸦突然回头“呱呱”叫了几声，那后面的几只乌鸦又“呱呱”地应了几声，便扑腾着翅膀，“哗啦、哗啦……”几声，飞了出去。
　　雀儿惊得一下子丢了剑，慌忙关门、落闩。夜晚的风刮进来，雀儿冷得一激灵，才缓缓坐到桌边。坐了半晌，她起身将床拾掇出来，决定明天天一亮，就赶紧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