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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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初三年级提前开学，第一天上课，黑板旁边就被挂上了一个大牌子，“距离中考还有XXX天”，班主任发给他们一人一张纸，让每人都填上自己想考的目标高中，准备在教室里做一面“愿景墙”，等考试结束再来看看到底有几个人能把脚迈进“愿景”里，郑笙想了想，方方正正填上了市六中。
市六中不算拔尖的学校，排名次大概在二流中段的位置，以她目前的成绩来看最为稳妥。把目标大喇喇公布出来，说好听了点叫自我激励，说不好听了点就是一个考验脸皮的时候，人贵有自知之明，如果鸿鹄满志地填上一个自己仰望的学校，以为那是展望未来的目标动力和源泉，最后一旦考不上，唯一的结果就是在同学家的饭桌上沦为嘲笑的谈资，中国人怕什么，就怕有人背地里戳脊梁骨呗。
她把想法告诉宋毅成，宋毅成只是轻轻点头，说：“六中也挺好。”
市一中开学向来比所有学校都早，郑笙他们是提前报到，而宋毅成已经上了三天的课，这三天郑笙又见了贾思思几回，不过不是明着见，基本上是一个站在楼下，一个悄悄在楼上挑开窗帘居高临下地打量。贾思思每天都会来，刚开始是由宋毅成载着，拿了什么东西后，宋毅成又送她走，后来她自己大概终于理解到这样麻烦人家挺不要脸的，就也自己骑了一辆自行车，飞鸽牌的最新款，高档货，可折叠，一路长发飘飘跟在宋毅成那辆换了一个前轱辘的老旧自行车后面，有点不伦不类。
郑笙这段时间一直没去宋毅成家蹭桌子，她忽然觉得不合适，数学竞赛三月初就要开始，人家两人小组忙着准备，自己贴着脸过去耽误工夫很不像话，而且她也没有想要认识贾思思的意思，她微妙的“女人心理”告诉她，她的性格和贾思思肯定合不来，要是闹得不愉快，没准还会连累自己和宋木头的“友情”，得不偿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郑笙变成了教育频道的忠实观众，每天晚上八点准时会和郑妈来一场遥控器争夺战，郑妈本意对郑笙收看任何学习有关的东西持支持态度，但她又放不下心爱的琼瑶剧，郑爸被他们俩吵得心烦，索性一拍桌子，在郑笙房间里又装了个小电视机。
教育频道最近专门为宋毅成要参加的那个数学竞赛做了个专题，一位戴着瓶底眼镜，梳着油光闪亮大偏分的老师一动不动坐在台子后边，朗朗说着这竞赛的历史，渊源，影响深度，获奖好处等等等等，着重提到除了高额的奖金，许多全国各地的优秀学生也会为了那么几个保送名额争得头破血流。节目最后还会放几个历年的考题出来，以彰显难度，郑笙每次都迅速把题抄下来，然后又可悲地发现，她连题目的意思都看不懂。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宋毅成的信心，她也不知道这股信心从哪里来的，就一根筋认为，以宋毅成的本事，这种档次的题目还难不住他。
专题节目中间偶尔还会蹦出几个插播广告，区别于“大宝明天见，大宝天天见”“和地球人都知道”这类大众化产品，教育频道是各类死贵死贵的非处方保健品天堂，几个半大的毛头小子扯着嗓门叫几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外国佬蹦出来溜一圈，各种国际最尖端高科技成果就汇集在了那个瓶子里，恨不得打出“吃一颗下去立马变超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你就是未来的爱因斯坦”这类的广告词。郑笙想到机器猫里一个“记忆面包”的故事，巴掌大的面包，在书本上拍一下，吃下去一块就等于背了一页书，可以让全天下学生为之发狂的东西，偏偏它是藤子不二雄想象出来的。
“这什么‘脑黄金’要是有用，那还不个个都能用钱砸成天才儿童了。”郑笙带着这种评语好笑地关掉电视，却在几天后的周末，悄悄揣上自己的压岁钱，摸到了广告上说的，全市唯一指定正品经销点。
是一栋足足有三层高的大药房。
药房门口一排充着氢气的大灯笼拉着横幅高高飘起，全是健脑品的广告，商家的这通宣传也没白费，门口那群带着小孩来看热闹的家长瞧上去和抢年货时碰上热卖打折有得一拼，郑笙顺着人缝挤进门，药店偌大的厅堂正中用红毯搭起了一个高台，在宣传易拉宝的前边，一个记者模样的人正举着话筒采访另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
郑笙认出了那是一中的校服，不禁多打量了那个女生两眼，她个字很高，大概有一米七左右，大眼睛，瓜子脸，白白净净的皮肤，梳着时下女学生中最为流行的半披肩发型，头发乌黑油亮，有些自然卷。
高台下边还有另外几个一中的男学生，眼巴巴盯着那女生瞧，很像护花使者之类的人物，还有人在吹口哨。记者采访完了女生，目光朝台下扫，掠过那群男学生，忽然停在郑笙身上，大概是觉得这位挤在一堆中年男女中唯一的花季少女身上有料可挖，对她招招手，郑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药店员工的人推上台，其中一个还在她耳边小声说：“同学有什么问题你就往好了讲，完事药店不会亏待你的。”
她一愣，做广告居然还能这么临时抓瞎的？
记者热情着一张脸贴上来，“下面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位应该是自己出来买东西的同学”，然后问的居然全是一些非主流问题：“同学你来这里买什么呀？”废话，来这里不是买药的难道是来买包子的吗；“同学你爸爸妈妈没陪着你？”不好意思，你刚才都对着镜头说了我是自己出来买东西的我是不是还要把你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唉，我身上穿的可是校服，那么大的校名不认识，你这记者的文化实在堪忧；“同学你觉得脑黄金效果怎么样，吃过之后有没有什么显著提高？”你在开玩笑吗，我这刚进店门都还没见着药丸长什么样，难道你们还有试吃活动，吃了立竿见影不成；
皮笑肉不笑把记者应付过去，对方又拉着自己和那个高个子的女生合照，稀里糊涂对着摄像机摆了个十分二百五的市侩表情，一个自称脑黄金业务代表的胖子凑上来和她握手，往她手里塞了两大盒产品，还说今天的录像会制作成广告片在电视上播放，谢谢她的配合。
一时郑笙又觉得自己费这么多功夫也不亏，至少还莫名其妙赚到一笔丰厚的回报，两盒药，一盒就得一百多，等于十几分钟赚来了郑妈小半个月的工资。
那天晚上，他把这两盒药送到宋毅成面前的时候，对方显然惊讶了许久，拿起那个裹着一层镭射塑料膜的盒子来看了看，又放下：“这太贵了，我不能收。”
“我真没花钱。”郑笙苦口婆心解释了半天，最后宋毅成只收下了一盒，照他所言，就算郑笙没花钱，这也是她付出劳动得来的，他收下一盒都很勉强，而且再过几个月中考，郑笙自己必须留下一盒。
没过几天，郑笙就在教育频道最新的广告片里看见了自己的脸，所幸表现还不错，就算心里对商家再鄙视，对着镜头的表情也是笑盈盈的，回答问题更是得体。郑爸郑妈闻讯也来凑合一脚，夫妻两商量的却是自家女儿有没有拍电影的天赋，没准以后高考可以填个电影学院什么的。
广告循环到第三遍的时候，郑笙对着电视机，开始检查自己的头发有没有梳整齐，透过屏幕能不能看清楚脸上的毛孔，卫麟的电话居然在这个时候打进来，张口就是一句：“你居然跟贾思思一起拍广告了？”
第一秒钟，郑笙没弄明白卫麟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第二秒钟，电视上画面一转，切换到那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半披肩天然卷发美女，正对着记者的话筒背演讲稿似的说自己自从吃了这个药之后脑子也变灵了人也精神了记忆力也好了腰不酸腿不痛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了，郑笙盯着那张脸，干巴巴问一句：“她……就是贾思思？”
“可不是，人家药厂的老板亲自来一中请的代言人，本来一开始找的是珠穆朗玛，说要找就找最好的，可惜珠穆朗玛家里那情况学校里知道的人不少，他吃不起这玩意，怕广告打出来不真实，最后才请了贾思思，好嘛，就对着话筒轻飘飘说几句话，两千块钱呐……”
卫麟后边说了什么郑笙没听清，她整个注意力都放在了电视上贾思思的脸上，脑子努力回忆着她的五官，细细想来，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脸蛋精致不说，举止还得体大方，至于站在旁边的自己，活脱脱成了一绿叶，并且还是低级绿叶，人家几句话两千块，到了自己这直接少个零，并且还没现金，用产品折现。
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这便是了，怪不得宋木头不愿意收自己的东西，原来他那位小组伙伴就是更高级的正牌代言人，那还费自己这个群众演员操心个什么劲，人家每天上学在一起，放学在一起，研究数学题在一起，现在吃保健品也在一起，搞不好自己眼巴巴把那两盒药送过去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笑自己多寒酸……
摇摇头，郑笙叹气，她其实明白宋毅成压根就不会这么想，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了解宋毅成的为人有多陈恳，只不过她心里转不过弯来，不服气罢了。
一中校长的女儿，真的就是那种什么都要强过别人的天之骄女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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