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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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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笙家里在搬来的这半年装修过一次,她房间的水泥地铺上了地砖,墙上了也贴了一层淡黄色嵌着小碎花的墙纸,即便这样,看上去也不似一般女孩子卧室有少女的梦幻感,家具朴实周正,书架上除了课本和漫画,空出来的地方还放了许多航模。
“这些是你做的吗。”宋毅成看着那些航模问。
“初一初二的时候在学校参加了航模小组,可惜做得不好。”郑笙把最大的一个飞机模型拿下来,浑身雪白的波音747客机,尾巴上还贴着国际航空公司的商标:“这算是我做得最好的一个了,有次我爸爸跟他们领导去美国考察,飞机上送的组合模型,花了一个下午才做好,学校那帮人看见了都羡慕得不行,可惜我猜他们不是羡慕这模型做得多好,多半是羡慕这是跨国航空的赠品,一般航线还弄不到。”
她摆弄了两下,忽然飞机一个雪白的翅膀咔嚓断了下来,两个人都愣了愣,随即郑笙笑着说:“我忘记这翅膀已经断了,还是被我用胶水黏上去的。”说完她放下模型,拉开抽屉找胶水。
宋毅将模型拿起来,仔细端详了那截断口一会,一言不发地抽出郑笙桌边笔筒里一把小美工刀,小心翼翼地翅膀断面上开了两个小缺口。
郑笙找到胶水,回头却看见宋毅成这番动作,识趣地呆在一边没凑上来。宋毅成手指动得很快,弄完了翅膀,又在机身上同样的位置开了两个缺口,再对准了咔嚓一下,四个缺口就像钩子一样互相咬合在一起,翅膀回到原位,虽然看起来角度不太自然,可跟用胶水黏上相比要牢固太多。
左右继续调整了一会,确定不细看发现不了问题,他才将飞机重新递回来。
郑笙拿着研究了一圈,忍不住惊叹:“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时候我爸爸会自己做些木工活,我没事就在旁边看着,偶尔他也会让我帮忙。”宋毅成笑了笑:“把桌子腿安上的时候,如果不想用钉子,就得做这么一个机关,让木头自己咬合,做得好了比用钉子还要牢靠,除非弄断,不然没法拆下来。”
郑笙却没有跟着探讨桌子和腿的问题,她盯着宋毅成的脸看了一会,忽然说:“宋木头,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宋毅成脸上的表情顿时又全部散了去,故作镇定地将头挪开望向窗外,只是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怎么看都是白蒙蒙一片。
“还害羞,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郑笙嘴角咧得大开,脸颊上的酒窝愈见深刻,用力拍了拍宋毅成的肩膀:“你果然还是个有表情的正常人嘛。”
“我没有害羞。”宋毅成轻轻吐了口气,把脸转过来,又吐出三个字:“服了你。”
晚上八点要看春节联欢晚会,吃完饭要留半小时的刷碗时间,郑妈紧赶慢赶,这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终于在五点半拉开帷幕,开饭之前,郑爸让宋毅成帮手点燃一串鞭炮伸出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宣布着郑家也从这一刻开始辞旧岁迎新春。
郑爸郑妈曾经因为工作调动在西南呆过好几年,深受那边美食文化的影响,这桌年夜饭也大多以川黔湘系为主,辣子鸡,剁椒鱼头,青红椒回锅肉,就连烧猪蹄里也撒了一把花椒提味,可正是因为这些菜,让吃饭时出了一段小插曲,也让郑笙乐开了花——因为她发现宋毅成不能吃辣。
当然宋毅成或许也没想过郑妈托人从南方弄来的辣椒会这么霸道,郑笙没安好心夹了一块裹满红油的辣子鸡放到他碗里,他才吃一口,额头上便全是细密的汗珠,呼吸的频率也变了。
宋毅成那种明明受不了又一直忍着的模样让郑笙大笑了几声,郑妈骂了郑笙一句添乱,赶忙端出了另外几碟小菜,原来她早就考虑他们一家吃惯了的口味宋毅成大概受不了,做的时候特地匀了一些没放辣椒的出来。
郑笙给宋毅成倒了一杯可乐当赔罪,宋毅成看她一眼,眼神里没有怨怼,却透着股无奈。
这通“其乐融融”的年夜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郑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听见门铃响,郑妈还以为是邻居家过来串门子拜早年,正嘀咕赶在吃饭的点像什么话,结果门一开,卫麟那惨绝人寰的嚎叫就从楼道穿过客厅摧枯拉朽般在饭厅一桌人的耳朵边炸了一圈,又轰隆隆从另外一扇窗户飞了出去。
“郑阿姨,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卫麟他们家今年在五星级酒店订了一个大包间吃年夜饭,本该好好享受一番美食的乐趣,结果他爷爷不知发了哪门子神经,把他常年呆在国外十多年没回国的大儿子,也就是卫麟那自称打小就没见过几面的伯伯叫了回来,这伯伯回来便罢了,还带回来一个气人精。
照他所言,卫麟的这个伯伯从小就品学兼优,那个年代出国不是容易事,他不光出了国,还在国外什么什么大学拿了双硕士学位,毕业后留校搞科研,没几年就混上了永久居留权,娶了学校一个华裔教授的女儿。不过这家伙学历够高,人品却不怎么好,估计是怕被女方的书香世家看不起,刚结婚就一脚把在国内含辛茹苦的农村父母踢开了再没联系。
卫麟爸爸没他的兄长那么爱读书,但胜在鬼点子多也够机灵,之前没学历在一家小工厂打工,后来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投身商海,从小商品生意做起,慢慢积累,开店,注册公司,又在前两年计算机科技有大兴趋势的时候果断将钱投入IT行业,赚了个满盆钵,如今住小楼,开小车,别人拿着千多块工资就该沾沾自喜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几百万身家,别人见了都得点头哈腰的“卫总”。
只是外人不知道,卫总风光荣耀的背后也有一把辛酸泪,就是哪怕他钱扔出来能把人砸死,在卫麟爷爷奶奶眼里,初中都没毕业的学历是一记硬伤。这些年,卫父再怎么用心侍候老人,二老心中念叨的最多的永远是那个早就十多年没联系的“双硕士学历”大儿子,也不怪他们,旧社会出来的人,满脑子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思想,大儿子的学术成就是他们一生的荣耀,而二儿子经商赚回来的钱再多,也只能换来两个字的评价“庸俗”。
大概也是为了争这口气,卫父才会对卫麟成绩上的要求如此严格。
“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伯父的脸皮那叫一个城墙厚。”卫麟用力咬了一口碗里的猪脚,咬牙切齿的语气仿佛嘴里嚼的就是他那个伯父的脸:“以前家里过苦日子的时候,五口人就指望我爸一个人的工资,有回爷爷生病没钱治,好不容易用越洋电话跟他联系上,这家伙居然装不认识没说几句就挂了,这几年我爸爸赚了点钱,他不知道从哪里听了风声,恬着脸主动打电话回来,张口闭口弟弟长弟弟短,好像有多关心我们家情况似的,真想喷他一脸。”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正常。”宋毅成难得插了一回话,还说得文绉绉的,郑笙看他一眼,心中嘀咕他没准他是想到了他那个势力的二伯。
“对吧,就是这个理!珠穆朗玛你果然是明白人!”卫麟一拍桌子,继续往下说:“我爸爸个性好,你既然主动贴上来了,我们当然也不会因为旧恩怨而跟亲戚置气,好歹是亲兄弟,所以这回爷爷要把他们叫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年夜饭,为了讨老人高兴,我们也没意见,可偏偏……”卫麟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然后猛地爆了一句粗口:“他妈的下次再让我看到那个气人精一定撕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