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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昆仑逆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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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迷蒙的海景不断向下变幻,在不断交结连亘中成为了过去。遥远的海平面上,一轮旭日冉冉升起,这人世间的第一道充满希望的光线驱散了黑夜的阴霾与孤独。我深深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微微叹气。
脱了鞋坐在沙滩上,任由轻灵柔和的海浪拍打在我的脚上,清凉舒适传遍全身。双手环起抱着腿,下巴支在膝盖上,远远眺望着眼前空灵宁静的海域。夹杂着淡淡鱼腥味的海风用轻柔的双手撩拨着人心。
我侧头看着身旁静静躺着的红衣男子,他眉目清朗,神色安详。似乎如墨琊这般俊雅内敛的男子,他睁眼时,如墨的眸子里能倒映出清辉星辰;他闭眼时,脸上恬淡安静的样子,也让人看着不烦,甚至生出一丝轻快来。就连他身上甜甜的竹香,也没有被腥味浸透,一如而故的清冽。
墨琊,看来这次只能由我一人带你去昆仑了。
我欠你的,这一次,总该还清了吧!
两个时辰之前,东海岸边,晨光熹微。
我通过传送结界初初抵达东海时,就看见原本紧紧握在师兄手里的香囊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墨琊君就是在那时躺在我身边的。
“师兄……绾梨……绾梨……师兄……”我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心中惊疑,便唤了起来。
从远处走来一人,我以为是师兄,可当他逐渐走进的时候,才看清原来是高辛蘅宇。
高辛蘅宇脸上一片疲色,看了一眼墨琊,对我道:“我也没看到乐霄他们。”
“该不是没回来吧?”
“乐霄和绾梨姑娘与我们体质不同,传送结界可能把他们传到别处去了。”说着,高辛蘅宇看了我一眼,似是不放心,道:“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我截道,高辛蘅宇明显一怔,“你出来这么久,少昊国也需要你。”
“可是……”高辛蘅宇思忖着,正在左右为难的当口,我们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虎啸,我们回头望去,一直在岸上等我们的白泽跑了过来,估计是闻见墨琊的味儿了。
白泽很欢脱地跑过来,发现自己的主人睡在地上,于是就用它又厚又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墨琊的脸,见墨琊没有反应,又用头蹭了蹭墨琊的身子,嘴里发出低沉的“嗷嗷”声,墨琊仍是没有反应,白泽抬头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亦蹲下来,拍拍它的头,以示安慰,顺着它身上如丝绸般柔顺的毛,抬头对高辛蘅宇粲然一笑,道:“放心好了,你瞧,这不是还有白泽吗?”
高辛蘅宇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心中腹诽,难道我还不如白泽吗?
他思忖半响,最终还是点头:“那你们小心一些。”
我微笑着颔首。
高辛蘅宇转身离开,看着他落寞孤寂的背影,我忍不住道:“喂,你跟她……”
他没有转过身来,步子微微一顿,又继续前行:“我会等她的,我们说好了三百年后……”
后面的话全都湮没在阵阵海风中,融入清甜的空气中,听不真切了。
东海流波山,即世间极东之地。而昆仑山,则为世间至西之所。是为掌灾疫刑罚的西王母所居之地。我曾听说墨琊君在七岁幼龄之际就曾只身一人上昆仑,数年来与西王母的感情甚好。
我心下宽慰许多,觉得此行必定不是什么难的差事。
白泽的速度不算慢,可也行了将近半月才到昆仑境内。一路上,我以仙力护住墨琊心脉,虽然他伤势不见好转,好在也没有恶化的趋势。
昆仑是龙脉始祖,恰好与墨琊相应了。
这半月来,我一个人在白泽身边絮叨,从我们从东海开始发生的事情就一直在说。白泽刚开始还挺有兴趣的,我边说它还边用尾巴来扫我的脸,可是说到后面的几十次就压根懒得理我了。可我也没法子,这路上无聊苦闷,要是再不说话非憋死我不可。
哪怕一个人对着明媚湛蓝的天空大吼两句,甚至像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说着自来话也比让我静静地发呆强。
我不是一个聒噪的人,实乃无可奈何。
因为,只要一静下来,我脑子里就会重复着一句话:你会回到我身边的。
我就像被诅咒了一样,生生被席卷入这个谜的旋涡之中,逃不开、避不掉。梦里的那些场景,那些对话如同一张细密粘稠的网,把我网住,无法挣脱。
所以,我必须一刻不停地忙着,就算是忙着讲话也好,不能再让自己用余力去想其他。
然而,当我们抵达昆仑境内的那一刻,我也知道我再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我们之前进入东海已是中秋,折腾一番,如今到了昆仑已是冬季。在司阴地府是不分春夏秋冬的,我又是个畏寒的体质,所以已进入昆仑境内就忍不住地打颤。
我从白泽上下来,环视着四周白茫茫的雪山,顿时心底油然生出一份敬意来,果然是仙家宝地。
每座雪峰看似相同之间又隐含阵法,稍不注意就会把持不住,困入万年积雪的雪山之中直至冻死。幸好,白泽与墨琊来惯了,知道一条隐匿的小路。
骑着白泽来到一座山峰脚下。
在这一片静的令人发怵的雪域旷野里,似乎时间的须臾之间都是也隔着永恒的孤寂。莽莽大雪中,空气虽然清晰稀薄,但不免有些沉闷。这种超凡的宁静让人忍不住想睡去。
是因为我的心都快冻僵了吗?所以竟会对这片陌生的雪域有种熟悉的感觉。
举目望去,四周一片素白,连天也是灰白的。每段山由于高度不同也有不同的颜色。山峰巍然,天空中飞过一两只洁白的仙鹤,险些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不由地让人心神荡漾。
昆仑山脚下有一如镜湖水,清澈透亮不起波澜,将整座昆仑山的庄严肃穆都倒影在里面。湖面没有结冰,干净得连灰尘都没有,上方也无纷扬飘落的雪花。
只因这湖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弱水。
是啊,弱水。连羽毛都飘不过,我们又怎能过?必是要用西王母的莲舟才能通行,墨琊昏迷不醒,自然是不知道与西王母通联的方式,只有靠我们就自己的力量才是登至山顶。
而这清瀛的弱水并非通往昆仑的唯一通路。昆仑山外围还生长着持续燃烧不灭的神树炎火山。既然过不去弱水,只要通过神树炎火生也能抵达目的地。
在皑皑的雪地上行走,总有一种难言的清冷幽远的朦胧意韵,飘飘忽忽地拢在人心上,惹得人犯困。
怕墨琊冷着,我帮我收拢收拢衣服,有渡些仙力给他,对着白泽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走着走着,气温竟渐渐回暖起来,周围积雪也薄了些许。草木也比方才走过的地方茂盛了些。想必是神树炎火山快要到了吧!
果然,眼前出现一片繁茂的森林,火一般的森林。
每一棵树的枝干上都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与清丽古雅的白色背景形成鲜明的对比。红光闪烁在眼前,照耀着前进的路途。
一股股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毫不给人一丝半点的懈怠。
我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的红光火焰没有退缩。或许正是因为一个人,才更需要坚强呢?
白泽背着墨琊,跟在我身后,我们走入了这片亮着红色光芒的地域。刹那之间,漫天的树木似乎在狂呼,热浪铺天盖地地缠绕在四周。
树上的火焰似乎越烧越旺、越烧越烈,火焰深处似乎有一双双火红的双眼在盯着我,弄得我心里直发毛。
渐渐地,我们深入了神树炎火山的深处,只要通过这里,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白泽看起来很不好过,舌头向外伸出,眼睛里也如四周一般的红,想必是难以忍受这酷热。我摸了摸墨琊的手,同样也是炙热。我却感觉身上一片清凉,不知道是从哪里衍生出的凉意。
我倏然想起在海域深处,我的血曾经打退那些藤蔓。而现在我对这些焚烧的巨焰,虽然也有灼热感,身上却总有一股清凉的气息将这种热气抵消。
想到这,我右手两指一并,对着左手的手心轻轻一划,霎时,一股鲜血涌了出来。
我赶紧将血对着墨琊的嘴,让他将我的血吸个干净。墨琊在不知觉中也不知道我给他吃了什么,很听话的将血咽了下去。我再摸摸他的头,身子果然不烫了。
我又将伤口划得深些,把手凑到白泽嘴下。白泽惜主,怎么样也不肯舔,还是我强迫着把白泽的头按在手上,它才不情愿的乖乖听话。
等白泽和墨琊情况好转一些了,我才捏个诀将伤口封上。不知怎么,我们在神树炎火山深处走了一会儿,还是走不出去,难道这个森林真有这么大?
突然间,我耳边响起了一个神秘的咒语声。我刚要闭目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回荡出来,晦涩悠长,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古老艰深的咒声渐渐清晰了起来,却不知意欲为何。那咒语时而急如星火,时而缓如清流。似乎冥冥中有一个东西即将被唤醒。
我被这声音弄得心烦意乱的,决定闭上眼好好听听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恶心我的。突然,耳边一阵悸动,睁眼时,一股强大的威势在层层火焰中猛然地扑向我。
我被迫朝后一闪,眼睛被这巨大的威力弄的睁不开,脸色却微微一变。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只全身燃烧着的麒麟,是一只火麒麟。
我眉头一皱,祭出紫陌。看着四周的火焰越来越疯狂的焚烧着,心跳慢了半拍。
这只麒麟以一种抵御侵略者的姿态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戒备与不忿。在火麒麟的周围烈焰如跳动的心脏,炽热着等待爆发。
白泽微微喘息着,眼中微带暗红的光芒,也作出誓死保卫主人的防御姿态。
在两方都不准备先进攻之际,对面的火麒麟低低地叫了一句,身子也动了动。我心中一乱,立马又定下神来。我意识到,火麒麟可是只是在揣测我们的来意,它微微一动,或许只是因为要试探我们并没有真的要进攻的意思。
想到这一层,我就觉得安心多了,既然这样,我们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
我还没完全想明白,白泽因着刚才火麒麟那个细微的动作以为火麒麟要发难,已经快要扑上去和火麒麟决战一场了。
“白泽,等等,不要……”
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