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孤城》浣清商

14、Chapter 13 尾声

　　帝界。
　　月溟湾。
　　白色沙土环肆的湖畔，生长着一棵参天古木。
　　不是想像中的盘根错节。
　　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笔直，挺拔，沉稳，他坚韧的枝干撑起了这片阴暗的天空
　　最引人注目的是枝桠上抽出的金色细叶，有着毛茸茸的质感，如含羞草一般纤细优雅。
　　丰茂的枝叶下，男子独自一人，抱琴席地而坐。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如雕塑般未动分毫，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当蔚蓝的湖面上炸开似的光芒渐渐黯淡，一束新的光芒从湖底激射而出，直冲云霄，撞开了厚重的云雾。
　　片刻，拨云见日。
　　树下的男子忽然起身，收了琴，向湖边走去。
　　一个紫衣的年轻人正站在如镜般的湖面上，带着倦怠的微笑。
　　熟悉的容颜未变，却已是满头华发。
　　眼前，着白衣的男子向他走来。
　　一身皆白，轻盈飘逸。仿若乘风归去，不着痕迹，只留下苍白的透明感。唯有一双黑眸如夜，清晰地倒映着这个真实而虚幻的世界。
　　数千载未见，还是这般模样。依旧独自，依旧淡然。
　　忽然看清了那人周围的萧疏感，沧伊的心中隐隐作痛。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所承担的命运越发沉重，还要忍受同等的痛苦。
　　沧伊强忍着哀伤，笑言，“师父，我回来了。”
　　白衣男子点点头，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他眼中浮起淡淡的温度，却依旧改变不了沉淀了数千载的孤冷。
　　“我已经解决了玉孤城的问题。银枫谷被封印了，月卿他……应该是继承了亘枫的意志，和夕宿一起陷入了永恒沉睡。琴心……也开始过着正常生活……”
　　沧伊絮絮叨叨谈起最近的事，神情意外的平淡，就像是在讨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男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一切都结束了……”沧伊轻轻叹口气，抬眼望着男子，欲言又止。
　　“……师父……结界已破，应该可以出去了，多去外面转转，不要总是守在古煌树下……”
　　“……总是一个人待着，终究不好，怪无聊的……”
　　“……亲眼看看自己创造的世界，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师父………………”
　　沧伊看着男子毫无波澜的冰冷眼睛，渐渐住了声。千万心绪化作无尽的悲伤和悔恨，带着歉意，迫使眼前一片模糊。
　　——对不起。
　　这是唯一一句说不出口的话。
　　如今，什么都晚了，什么都错过了……

　　沧伊倒在了男子的怀里。
　　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可是依然拼着着最后一口气。
　　他颤抖着抓紧了男子冰凉的手，用劲之大到手背上隐现青筋。
　　他拼命在男子眼中寻找着一些东西，却什么也没找到。
　　黑暗中，除却孤冷，什么都没有。
　　脑海里一片混沌，他最终在男子没有温度的怀里，渐渐失去意识。
　　怀着满腔的无可奈何…………

　　点点银光从怀中飞出，男子看着它们飞舞着，旋转着，消逝在空气中。
　　孤冷的眼神中，沉入了几分暗色。
　　他任由怀中的身体缓缓陷入了湖水中，不作任何挽留。
　　片刻，紫衣的年轻人仿佛睡着一般，静静地漂浮在水中。
　　男子隔着湖面，有些犹豫地探出手，想要最后碰触一下作以告别。然而，苍白的指尖落在湖面时，是奇妙的水质感觉，却不能再深入分毫。

　　古煌树后。
　　有人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是九都殇月。
　　他没有上前。
　　不敢上前。
　　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作出苦笑。
　　抬眼，他远远地看着湖面上的白衣男子，心中有所留恋。
　　最后，深深看了男子一眼，转身离去。
　　不去做什么告别，也不愿再给他增加负担。
　　就这样离开，未尝不好。
　　不论人神，心中还是要怀有期望的……
　　父亲……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