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家三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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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领着两个名捕向镇子的西南走去，那边再向西三十里便是边关，这个镇子已经算是补给要塞了。可最近由于边关战事吃紧，已经很少有商队从这里经过。边陲小镇能够有一个不错的屋子已经是难得了，而顾惜朝的家虽说也是石砖砌成，却显得很利落干净。门口是镇子的主干道，往日车马经过，而最近却人影零落，格外萧寒。
“我的师父很好相处，这一身功夫是师父和先生教给我的，楚先生今日应当也会回来，他了解的事情比较多。”顾惜朝噙着一丝笑意，心里打的算盘却没人知道。
追命其实是个大大咧咧，从未有什么心机的少年，只是真心夸赞着：“其实你已经很好了。”
“雕虫小技，我还未学到师父的一半。”顾惜朝仰着头看雾蒙蒙的天，继而叹道。
无情心中一凛，无论是他还是追命，与这个顾惜朝都在伯仲之间，甚至这个顾惜朝还隐藏了些什么，无法看穿他有多厉害。若是为敌，这个顾惜朝便是个麻烦的对手，更不必说他口中比他厉害得多的师父了。
追命则是没心没肺的凑到顾惜朝面前问道：“我需要叫你师父前辈吗？他老人家一定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高手吧？”
“前辈什么的，就不用了吧……”顾惜朝沉黑色的眸中透出几分玩兴，看来很感兴趣这两人见到他师父的表情。
追命煞有其事的点头道：“对武功厉害的老人家一定要尊敬，世叔说的。”
顾惜朝扯了下嘴角，却在想若是那个人知道自己已经升格成了老人家，会是什么表情。
走过覆盖着黄沙的地，只见前方的小屋前栽着几棵耐寒的垂杨，门口还拴着一匹上等的马，见到顾惜朝还向他喷了个响鼻。顾惜朝好笑的摸了摸它，却发觉这匹马有气无力的，被累了个半死。
“
他熟练地叩响门，只三下，便推门进入。
屋子并不大，陈设很简陋，却怎么看怎么舒服。白日的光从窗口渗漏入屋内，地上却无尘埃，走入中堂，几个半旧的椅子便摆在那里，却细心地垫上了软垫。木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盆花，却开得浓盛，极有生机，完全看不出这是冬日。
“回来了？”一个白衣青年拍着书册从后院走进来，看年纪比顾惜朝大不了几岁，只是说话绝没有少年人的锋芒与青年人的意气风发，反到沉静的有些特别。他早就褪去了少年时期的淡雅，轮廓也显得有了棱角，不会显得过分的柔。可那沉淀的气质却是无与伦比的。
“惜朝，带了朋友回来吗？”
“是的。这位是崔略商崔兄，这位是……”
“成崖余。”白衣的无情总捕侧了一下脸，打量着那也只是与他们相近年岁的青年人。
芝兰玉树，翩翩君子。
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个人的气场，只觉得儒雅风流中透着铮铮侠骨，沉静沧桑，绝非等闲。饶是少年无情也愣了一下，这边陲之地，怎会有如此人物。
“在下李寻欢。”李寻欢略一拱手，又细细打量这俩少年，越看心里越明白顾惜朝的打算。于是他笑着说道：“惜朝，你带回来的都是不简单的人。那家伙一定又要抱怨了。”
“先生回来了？他居然还舍得回来？”顾惜朝将酒囊丢给他，李寻欢伸手随意接住，放在了一边的桌上。“前段时间不是有三四十个人来找麻烦？指明是找他的。”
“我送了份信给他，让他再惹麻烦就别回来了。”
“然后？”
“……这个嘛，他从南边捞了条大鱼来，装在竹篓子里，用轻功连夜赶了五十里路，说是给我赔罪。现在那鱼居然还是活的。”白衣人笑道。“本叫他骑马，到后来他还是和马在赛跑，差点没把一头汗血宝驹累死……”
“……真不靠谱。”顾惜朝抚额。
“上好的鱼自然要吃最新鲜的，可这里买不到鱼，只得去捞了。惜朝，这回正巧来了客人，我已好久未尝杜鹃醉鱼了。”
追命苦着脸看了看无情，连夜轻功赶路，差点让千里马追的累死……这是什么轻功啊？追上汗血宝马他也行，但不代表那种程度的轻功能保持一路啊。
无情已经捏上了暗器，心中暗生戒备。他早已看过卷宗，黄沙镇前个月有个事件，便是武林邪派冥煞被不知名高人教训，一个派都给好好修理了一番，接着地方府衙发了信给六扇门叫他们派人把前段时间抓人练功的冥煞老大龙枭给弄走。
李寻欢微微一笑，对着无情公子的戒备不置一词。他倒是从床底那一排溜酒坛子中跳出了一坛子，拍开泥封，倒出一杯掩袖子喝下。
“两位，远来即是客，在下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请。”
浓郁的酒香充斥了整个屋子，追命吸着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无情。无情看了一下他的三师弟，有些头痛。
“……咦，有客上门？”一个极为磁性的声音远远传来，无情侧头望去，只看一袭锦带蓝衣飘然而至，虽说是寻常走路，却完全没有脚步声。
那蓝衣公子摇着扇子，唇边含笑。他正倚着木制的门框细细打量他们，可仅仅是一眼，他的脸色便变得古怪莫名。
“居然是你们……”
追命也觉得他眼熟，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便摸着下巴冥思苦想。
“我见过你，一定见过你！呃，是谁呢……”
一听这个欢脱的不可思议的声音，楚留香大滴冷汗，他已经想起了这个少年的身份了。
“轻功好，喜爱穿蓝衣……身上还有郁金香气味儿。”追命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眼前一亮。
“对了！你是世叔口中那个该死的混蛋。”
“诸葛小花真的这么说我？”楚留香下意识摸着鼻子，郁闷道：“不就是上次取了下清明上河图玩了玩？”
“还说呢！那一次皇上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追命瞪圆了眼睛，跺了跺脚。
“我送回去了啊，还送给了六扇门，你们这不该是大功一件？”
无情抽了抽嘴角：“难道六扇门门口那堆古玩玉器都是你放的？”
“那是赃物，我从蔡京家里弄出来的。”楚留香施施然走到李寻欢边上坐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是个贪官，欺男霸女，我小小教训一下有什么不对？”
说着，他还自得其乐的晃了晃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李寻欢皱眉，把他的手按住，然后把半冷的茶水夺过来。“茶是凉的。”
“欸，可是我渴……”
“等一会儿，热好了再说。”
楚留香合上扇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摊手。“两位捕快大人，在下可是良民，至少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无情把轮椅向前摇动了几步，一双冷凝的眸子锁定了他，似乎要穿透面前这个人的所有假面。
“……楚留香，你可知我等来黄沙镇的目的？”
“你们要追的……”楚留香从李寻欢那里接过茶杯润了润口，才慢悠悠的说：“不就是那块传国玉玺吗？”
无情脸色霍变，冷声道：“慎言。”
“哲宗驾崩，徽宗继位，咸阳人段义发现‘色绿如蓝，温润而泽’、‘背螭钮五盘’的玉印，并认定为传国玉玺，献上朝廷……可惜，由于运送看守不利，被人在开封城郊劫走，至今下落不明。而有可靠消息确认，酷似当年劫匪的一干人等已经落脚黄沙镇。这真是巧合。”楚留香慢悠悠的说道。“而且，曾有过潜入皇宫或丞相府经历，被六扇门盯上过的我，居然也在黄沙镇，那便更巧合了。”
“世叔当年没有抓到你的把柄。”无情垂目，可是他的好胜心已经被这个男人激起。
“再加上我干的事情是他也想干的。”楚留香笑着摇头。“那家伙依旧喜欢拿人当枪使。”
已经时近中午，顾惜朝掀开后院向中堂的简陋帘子，单手撑着一盘子杜鹃醉鱼便洒然走来，隐隐带笑，青衣黄裳，俊俏至极。
他见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心里一转，也权当看不见，反而把那一盘子鱼放在正中，并且把干净的筷子放了下来。
他这一来，便缓和了气氛。
李寻欢率先动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细细品味，语气含笑：“惜朝手艺越发好了。”
楚留香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筷子一伸出来，便被李寻欢半途夹住。
楚留香郁闷道：“我只是一不小心惹了个麻烦……”
顾惜朝挑起眉，道：“一不小心害的我们要从这里搬迁走？”
楚留香自知理亏，讪讪不语。李寻欢却笑了出来，也未真的怪他，便夹了块鱼腹肉给他，温言道：“吃吧。”
楚留香愣了一下。
李寻欢忍笑：“不过，你回头去换件衣服，方才杀鱼，鱼鳞还在上面。”
楚留香：“……”
年少的顾公子也开始殷勤张罗着对桌的两个少年捕快尝他的手艺，追命是无酒不欢的人，自然给他满上，无情看了一下状况，也不拂了众人的意。
毕竟他们不是死敌，能够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毕竟六扇门现在势单力薄，无法和经营多年的蔡京傅宗书一党匹敌。
午膳用过，顾惜朝便拉着心思单纯的追命和无情的跟班出去，把六扇门总捕无情丢给自家的两个长辈。明晃晃的日光凌乱的落在屋前的白杨枝桠处，黄沙却已经起了。这个镇子环境恶劣，比起江南却不知差了多少，可李寻欢却执意留在这个离边关很近的小镇子，说要带顾惜朝，必须让他得到些锻炼。
顾惜朝是感谢他们俩的。当年，他母亲的花楼被付之一炬，出身贱籍的他被迫流浪街头，又为了维持生命，偷了酒楼两个馒头，却被放出的黄狗追了三条街，饥寒交迫倒在小树林中的他，亲眼见到了李寻欢和楚留香在一阵大风中凭空出现的。他们绝非此世之人。
那时，李寻欢还是个弱冠少年，他扶起那时的他，问他：“你的母亲呢？”
“死了。”
“父亲呢？”
“我出身不好……我没有父亲。”
那时的李寻欢微微叹了一口气，问他身边的人道：“楚留香啊楚留香，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带着吧，若是放他不管的话，怕是活不下去。”被称作楚留香的男人如是答道。
然后他便跟着这两个人，下江南，闯东北，甚至这俩人敢带着他闯辽营。大漠、草地、雪山、古墓都去过，也从这两个人的轮番调/教中学到了常人一辈子都学不了的东西。李寻欢天纵英才，才弱冠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武艺文采，样样惊采绝艳。楚留香风流天下，轻功独步天下，他的武艺也已臻化境，无招无势，偏偏绝无敌手。
日子越久，他越发崇敬，越发感谢上苍。
这样两个人……这样两个人，足以改变他的生命。
那是他人生中独一无二的神迹。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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