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君》清*君

14、4

　　良久，轻声的叹息。
　　“未央，你不适合做刺客。”
　　“怎讲？”
　　“你的气息变了……若是那日你在街上动手，定会成功，昨日林中，你也占尽了上风，甚至初次相见，你也有诸多出手的机会……只是，你决定了今日。你在湖边独自饮酒时我便有所察觉，莫名的感到陌生，如同是换了一个人。”
　　“三皇子何不认为，我从未有过刺杀的念头？何不认为，我也只愿与华英在一起……”
　　他闻此并未言语，只是微蹙了下眉。
　　“若是他完全信任我，不曾怀疑分毫，那我便要助他逃脱，今后只愿平平淡淡的在一起。这般在心里重复了一千遍，终是来见了你。我未觉自己有任何的变化，为你斟的那杯酒，你却拿来说笑，还未来及斟第二杯，你又抢了我的去……最终，你只是从未信过我。”
　　“若你是我，你又如何去相信你自己，相信一个信手拈来的名字，和一段不为人知的身世。如今，留在这里的不是华英，只有尹晟。我们两人，终究是不能相互信任的存在。”
　　华英淡淡道来，声音中不带任何情愫。
　　他却是浅浅的笑了，定定的看了华英，声音如同呢喃般。他说：“魔君当真把你保护的这么好……华英确是不该信我。华英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顿，他复又开口。
　　只是开了口方才发现，那声音中满含的，却只有无措与凄婉。
　　他说：“若是连我们之间，也只余了虚假，那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华英沉默，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依然是冷的，只是神情却渐渐变得复杂。
　　“信与不信由你自己判断，只是我却想知道，你为何要替我挡下那盏茶，又为何不于昨日动手。那实在是太好的机会。”
　　他低了头，嘴角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哈，那些事，我又怎会知道，也许仅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缘故。你就当我一时兴起又能如何。”
　　虽是暗暗地笑了，只是开了口，却只剩下嘲弄。
　　面对这样的嘲讽，华英终是有了反应。他缓缓走近未央，轻俯下身，抽了那涂毒的匕首在手中把玩着，随即抬了眼，看向面前的人，意义不明的笑。
　　“不能如何，只是我却可以助你完成这次任务，你说可好？”
　　他微楞，似是难以理解这话中含义。
　　华英仍是笑，毫无预兆的收紧手指，猛然用力，匕首深深刺入腹中，随之而来的也只是微弱的闷哼声。

　　他只能愣愣的看着华英将匕首刺入……
　　时间犹如静止一般，世界只剩下了要刺破耳膜的心跳声，以及难以控制的急促的呼吸。
　　待回过神来，却也只剩下声嘶力竭的呼喊。
　　“你疯啦！这是除魔的药，魔物沾到会死的！会死的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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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英低低的笑，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大口的喘息，却无论如何也压制不□□内的剧痛。
　　那种身体仿若一寸寸迅速腐烂的感觉，侵蚀着全身的神经，血液如同有了生命般在体内无规则的窜动，整个人像是要裂开成无数份。
　　令人撕心裂肺的难言的痛楚，尽数化作了嘶哑的哀嚎。
　　紧接着便只能倒在地上，连呼吸也一同静止，只余无力的抽搐，却怎样也无法死去。
　　渐渐地，他裸露在外的身体有些隐隐的发红，颜色越加的明显起来。
　　红色逐渐加深，越聚越多，身上的衣物竟似被染了色一般，渗出一点点的艳红。脸上的红色聚拢成一颗颗的，顺着肌肤滑落，渗入泥土。
　　瘫软的身体不知何时停止了抽搐，却散发出阵阵血腥的恶臭。细看之下，那一丝丝红色，竟是从皮肤之中渗出的血液。
　　华英突然轻咳了一声，唇角有血迹慢慢滑落，接着是更明显的呛咳声，不可遏制的呕出大量血肉模糊的物体，耳鼻也不停地流出粘稠的鲜血，似是夹杂着腐肉，顺着脸颊粘腻腻的缓慢滑落，眼中亦缓缓流出两行血泪。

　　许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众多护卫也只能如此无措的看着。
　　只是，如同奇迹一般，华英将那些腐臭的血肉排出体外后，竟踉跄着站了起来。
　　“为……为什么……”
　　他轻声的呢喃，丝毫不差的落入华英耳中。
　　“不为什么，这便是宿命。下一任的魔君，终归是属于我。”
　　华英只是这般淡淡开口，如同已是凌驾一切的王者。
　　他缓缓摇头，口中喃喃道：“不，不可能！没有任何魔物能承受住这药，不可能会有例外的……”
　　“会有的，因为我注定要成为魔君！”他答得如此笃定……
　　“这身体，千年前起便生长得极为缓慢，如今甚至已停止了生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他茫然地摇了头，但是下一刻，他便理解了。
　　蓦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华英。
　　“这便意味着，我不会衰老，不会死亡，我将成为永恒。而魔域，终归应该属于我！”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未央垂下头，轻声的呢喃。
　　转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趣事，轻声笑起来，是嘲讽，是悲哀，全也夹杂在一起，无从分辨。
　　只是他猛然间抬起头，看向华英的眸中，满满的都是凄凉。

　　“仙魔皆有寿命，你千年前便已不是魔了，也非人神……你只是三界中的一个另类，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笑声如同苦酒，涩涩的，双目隐隐的有些胀痛，眼泪却也只能往心里流。
　　“哈，这些无趣的话，任由人说去，这个局我闯了过去，这便够了！”
　　华英抬手，用衣角轻拭了面上的血迹。随即唤了护卫，将未央绑起。
　　“来人，备车。带上这刺客，即刻动身回魔宫。”
　　护卫领了命，却踟蹰着，面带难色的看向华英。
　　“怎么？”
　　那护卫闻言，俯身跪下，言语间也是说不出的恭敬。
　　“禀告三皇子，昨日林中，此人竟能在瞬息之间，施法将所有暗卫定在原地不得脱身。仅是如此绑了，定是制不住他的，路上恐会伤了皇子。”

　　华英微微怔住。
　　瞬息之间，所有暗卫不得脱身……未央当真有这般身手？
　　那今日又怎会被自己轻易制住……
　　只是，时间已不容他多想。
　　明日那株红莲便会幻化人形，他须得在这之前赶过去。当年那红莲用了毕生修为救下他，被打回原形，如今，他便要亲眼见证那株红莲再次幻化人形的那一瞬。
　　“那便封住他的法力，即刻动身，连夜赶至魔都。”
　　最终也只得这么淡淡的一句，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