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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Chapter 4

      当下一趟公车来的时候,离早自修开始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而从这里搭车到冰帝,最快最快也要十五分钟。

      站起来的时候游云只觉眼前一黑,接着白花花的一片,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梶本貴久见状,非常绅士地想扶住她,却被游云一个虚弱无力的浅笑制止了。

      上了车,游云特地选了个单人座,而梶本,不像其他男孩见到漂亮女生那般一个劲地往人家身边靠,在见到那烟雾般轻飘飘的女孩一脸不想被打扰的表情后,梶本貴久也非常识趣地坐到离她有一定距离的双人座上。

      公车在雨雾中行驶,稳当当地开往一个又一个站。游云眼中重重浓雾,呆望那后退的风景,脑中一片空白。

      就这么昏昏愕愕地跟着公车一晃一晃,等那熟悉的建筑渐渐显现,游云轻轻地闭上眼,睁开时,里面的雾尽管仍未散尽,却也只剩下薄薄的一片,瞳孔恢复了些须灵动的气息。

      站着按车铃的时候,顺便跟梶本打声招呼,说句:谢谢你的纸巾,有空再还,还有,拜拜。

      听着那句那句“有空再还” 梶本实在不知该如何回话,是说“不用,我送你了”还是直接来句“好啊”了事?可他还没做完这道二选一的单选题,人家就挥挥手,跟他说“拜拜”了。那轻飘飘的声音就如她本人一般轻飘飘的。

      梶本没有看漏眼,当她站在自己身边说谢谢什么什么的时候,那漂亮的脸上毫无血色,那本该泛着樱桃色泽的唇苍白如纸,她整个人都在抖,手在抖,唇在抖,连说出来的话,也随她一起颤抖。

      望着那抹越来越远,越来越蒙胧的身影,梶本眯起眼。

      如果她现在觉得冰冷入骨,那么很快,很快她就会感到焰火焚身,因为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知道这是发烧的前兆,高烧的警钟。

      游云独自在教学楼里行走,其宏大的气势衬得她越发渺小,静悄悄的楼层没有她的脚步声,只因她走得实在太轻,太小心。

      幸好冰帝的第一节课都是自修,教室只有班长坐镇,见不到半个老师的身影。平时毫不显眼的学生此刻成了最显眼的人: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校服,湿漉漉的书包,无一不宣告着她舒游云没多久前才刚享受完一场纯天然的花洒浴。

      那狼狈的样子无疑给所有看惯她从容淡定的人们一个极具震撼力的视觉冲击,然而眼光一转,那毫无血色的脸,那苍白的唇,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以及那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形,又再一次让所有人呆住。

      开学两星期,除了别人找她,她很少主动去打扰别人,所以别说交朋友,能说出名字的都没有几个。看到虚弱的她,想关心愿意关心乐意关心的人不是没有,相反,还挺多,几乎全班人都想知道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想到平日里都没怎么说过话,就这样贸贸然跑去问长问短,无论当事人还是自己都会感到不自在的。

      因此,每个人都把疑惑憋在心中,把欲将出口的疑问吞回肚子里。

      游云无声无息地回到座位上,尽量小心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可平时都非常轻巧的椅子此时却好像装上了吨级重铅,她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把它搬出来,再让自己坐进去。

      拿出书,拿出笔,拿出习题,她不理会投过来的视线,若无其事,理所当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看她的书,整理昨晚千石给她讲的题。

      其他人见她装得像个没事人,又都纷纷调整视线,或者继续刚刚做到一半的题目,或者继续刚刚看到一半的书。

      下课铃准时打响,所有人扔掉了笔,甩开了书,挫了挫脸,一扫原先死气沉沉,昏昏欲睡的表情,换上了朝气蓬勃,精神奕奕的神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脑袋空空,眼皮惺忪,上课似虫,下课似龙”,用在这儿,似乎挺恰当。

      仿佛要照应梶本的预感有多么的准确,待那严重摧残感官神经的冰冷褪去之后,滚滚热浪便开始翻滚,开始澎湃,开始叫嚣,它们一波接一波,一浪推一浪,让她原本冰冷的手脚渐渐变得灼热,原本苍白的脸渐渐染上病态的红晕,还有那唇,竟像在血中沐浴过,比涂了口红还要红。

      如此强撑了一节课,待再次迎来课间十分钟时游云已是坐着都无力,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脑中仿佛孵出了千万蚁虫,让她头痛欲裂。

      “你好像很难过。”

      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游云本没多加留意,可过了好久都没有下文,她才悠悠转地意识到,这大概是对她说的话,尽管心中N百个不愿意,她还是支了身体,睁开了眼,那蒙胧大眼已不再是被大雾弥漫,而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衣。

      男生似乎被这双随时会涌出泪珠的眼睛吓倒了,夸张地叫嚷:“哇!你要哭了么?”

      游云皱眉,那不大不小的声音在此时的她听来犹如雷鸣,见对方没什么要说,她也就决定不再理会,正准备趴下,一只温暖的大手竟覆上了滚烫的额头。

      她一惊!猛地往后仰,昏昏愕愕的神经刹那间清醒了许多。

      瀧萩之介没想过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一只手还留在半空,表情更是傻愣了好几秒。可是很快的,漫不经心地笑就又回到了他脸上。

      收手,撑起脑袋,看着她,他不冷不热地说:“你在发烧哟,而且绝对是高烧。”

      游云本能地排斥这痞子一般的笑,也厌屋及乌地对这笑容的主人没有好感。没好气地回一句“我知道。”后就趴回桌子上,当那不时扫过来的视线是空气。

      迷迷糊糊中,好像上课的铃声又响了,她依然趴在桌子上,没有抬起头,也没有抬头的打算。

      说到底,她只是无力支起身体还是根本就睡着了,也没分辨的必要了,因为当额头再次被他人的手掌覆盖时,她就知道,不管是无力还是睡觉,剩下的课,应该都可以不用上了。

      “你在发烧。”
      温柔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回响,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游云睁开眼睛,缓缓地,吃力地,撑起身,目光蒙胧地望向有着一头飘逸长发的英语老师——哉藤弥月。

      “请假吧,别上课了。”

      游云想说“不用,撑一下没关系,等下还有物理课。”,可想想又觉得很婆妈,稍微顿了顿,最后还是只吐出了“恩”的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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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原赤也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冲动,不能冲动。

      “呕!”

      又一滩恶心的秽物吐在他身上,阵阵恶臭不断飘飘然而来,其他乘客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竟都非常默契地保持沉默,集体无视,维持良好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良好姿态。

      “对不起……”

      虚弱的,似乎风一吹就会散的声音再度响起,女孩无力,无耐,无助,且充满歉意的眼神让他不能发作,强忍心中的烦躁与恼火,空留那一抽一抽的青筋在额头痉挛。

      公车不十分平稳地走着,每经一站必定有停,不因司机实在太敬业,只为那散布在每个站点的乘客。

      正常人,平常人,健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顶多是晕晕车,晃晃脑,然而对一个高烧几乎四十度的人来说,这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无疑是折磨神经的一大高招,健壮一点的,或许会觉得自己在暴风雨的海上,柔弱一点的,或许在海上飘荡没久就刷拉拉地吐出来了——譬如游云。

      她是真的真的很抱歉自己弄脏了别人的衣服,更是非常非常抱歉别人得忍受那恶心又味道独特的呕吐物还不忍心推开她——譬如切原赤也。

      离医院大概还有一段路程,期间的晃晃荡荡,摇摇摆摆着实让人晕眩,游云本想让自己倒向窗户的一边,她宁可忍受那硬邦邦的铁框,也不愿让心情已经很差的某人变得心情更差。

      然而,她撑啊撑,撑啊撑,这比公主还娇弱的身体就是纹丝不动,还让被她当人肉软垫靠着的海带同学误以为她又要吐,赶紧扯下旁边的黑色塑料袋,好让她别再往他身上吐。

      游云还想说: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吐,可话还没出口,胃就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翻滚,一鼓难以言喻的热潮直逼喉咙,她一张口,又是“呕!”的一堆乱七八糟地东西倾泄而下。

      前几次还好,吐的还看得出是面目全非的食物,而这次,却是连一丝食物的残影都没有,只有浓稠的胃酸。

      “咳咳!……咳咳咳!咳!咳!”

      切原吓了一跳,长这么大,他一没大病,二小病极其希罕,顶多就感感冒,发发烧,打打点滴,吃吃药,一会儿就好了。今天竟亲眼还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只在电视剧或书上才听闻过的胃酸,说不惊慌,谁会信?

      “喂,没事吧?”
      难得的,他的声音也渗入了关切与温柔。

      游云被呛得说不出话,只是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那被吐得一干二净的胃好似有火在烧,火辣辣的一片,让她好难过。

      偏偏在这个时候,喇叭才响起“××医院到了”的报到,游云手忙脚乱地想从切原身上爬起来去摁铃,还好海带同学比较机灵,一下看出她想做什么,在她还没站起来之前,就已伸手帮她摁了。

      车速缓缓减慢,最终停在了“××医院”的站点,游云强撑起毫无力气的双腿,举步艰难地向后门走去,当然,她没有忘记道谢以及道歉,在切原“那没什么”的摆手动作中,游云扯出一抹浅得跟没笑差不多的笑,蹒跚着下了车。

      司机见那米色发的女孩要下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切原一个凶狠而又冰冷的眼神中止了声,乖乖地继续开他的车。

      看着那抹越来越远的身影,切原觉得心里忽上忽下,好像有什么叫嚣着要冲出来,又有什么奋力压抑着。

      他对自己说,不要多事,不要多事,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一直没离开她的视线,在见到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的时候,那叫嚣的一方终于破门而出,声势之浩大,让那什么压抑,什么隐忍,什么不要多事,在一瞬间都变得无比渺小,无比脆弱。

      “停车!”

      司机别这一犹如咆哮的声音唬得抖了抖,调整一下面部神经,他才面带职业微笑的,以极为客气,极为礼貌的声音拒绝:“很抱歉,下一站还没到,请先生等一等。”

      “我,叫,你,停,车,没,听,到,吗?”

      司机僵硬着向后看去——
      又迅速回过头!

      下一秒,公车以超极速停下非站点的路上,某海带一声谢谢没有,直冲了下去。

      等某人一走,司机才哆嗦着去捞平日最熟悉的杆子,捞了半天才终于捞着,只见他仿佛握着电棒般抖动着双手运动着车盘。

      司机大伯脸上在流泪,心里在滴血,嘴唇在颤抖,眉毛在痉挛。猜,猜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一只红眼撒旦啊!红眼……红眼……红眼……原来身临其境的鬼片就是这么的恐怖啊啊啊啊!

      狠狠摔了一跤的游云艰难地爬起来,觉得嘴巴一阵腥腥的咸味,用手一抹,才知道嘴角摔裂了。想站起来,却又发现不止是嘴角,还连左手肘,都光荣负伤了。

      好不容易,靠另一只只受了些微擦伤的手臂以及没什么大碍的双腿勉强站了起来,无奈腹中又一阵翻滚,她赶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

      “喂!”

      熟悉的音色让遇事镇静的她一下子呆住。

      “要吐吐这里。”

      回头——

      切原赤也皱着眉把一沓黑色塑料袋伸了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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