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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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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遇上了,就一起了。
他说他来医院是为了探望平时很照顾他的学长,却在探病探到一半的时候被其他无良前辈踢了出来买饮料。问她是不是又发烧了,摇摇头,她说她也是来探病的,不过呆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就溜了出来。
“哦,那你跟被探病的人应该还不熟吧。”
怔愣,点头,她为他的敏感感到诧异。
“多来几次就好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觉得很无聊。”
他探望的人是谁她是知道的,却不明白那“无聊”从何而来。
“这附近有家超市,帮我拿汽水好不好?”
还在疑惑,他却转移了话题,脑袋还没转动,她就应了声“恩”。
切原赤也拿着一张列满零食及饮料的单子,一项项地数着,游云推着辆手推车跟在他身边,心里严重怀疑力海大众人是来探病还是来勒索。
收银台前,她迟疑着,若是海带同学带不够现金自己是否该掏些出来帮他一把,可事实证明她的忧虑是多余的。没见到某人荷包里一张张闪亮亮的信用卡么?
这世界的有钱人都是富裕得这般夸张的么?
路上,她拿一小袋薯片,他抽两大袋零食,慢悠悠地散步。
静默的时候,她喜欢发呆或者神游,思绪时而飘到太平洋之外,时而飞去外太空之远,所以当切原跟她说话的时候,只听到了后半截句子。
“……不是同一个年级,又成为正选不到半年,总觉得跟已经相处了好长一断时间的前辈们格格不入。”
她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眼中的大雾点点消散,缓缓望向他低垂的眼帘。
“我来探望的这个学长,是个很温柔的人,网球打得很好,而且是部长,每个人都很喜欢他,也很尊敬他。”
“刚来的时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学长他们聊天,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觉得,很,不舒服,然后觉得很无聊,最后就逃出来了。”
止步,她眼中一片清明,望着他,搭不上话。
“怎么了?袋子很重么?”
摇头,她迈开双脚,跟上他,低着头,心尖在颤抖。
从没想过,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不同的是,他是曾经,而她,是如今。
溜出来,与其说寂寞不如说落寞,明知道,交织在一起的情绪里除了失落,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被人在一瞬间抢走,不甘他们在见到另一个人的时候就将她彻底忘掉。
大半个月的相处,越来越多的留恋,越来越浓的不舍。一直比谁都清楚,那里不是可以容纳她的地方。所以逃了,逃得那么可笑。还没说“再见”,她就先疏远了他们。
切原陪她一起站着,她一语不发,他也不打破沉默,手在袋子里翻啊翻,于最底层找到了两跟棒棒糖。撕了包装纸,一根自己含着,一根递到她面前。
“前辈说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男孩清涩的声音,让她涣散的眼神有了焦距,聚焦在眼前嫩黄色的棒棒糖上。
“我这根好像是苹果味,你那是什么?”
接过他手中的糖果,含在嘴里,香甜的果香在味觉中弥散。
“芒果。”她说得很轻。
“那是芒果啊,早知道应该把这根给你的。”
他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芒果味的棒棒糖很少的,每次到我手里都会被文太前辈抢走,啊……文太前辈,就是把我踢出来的前辈之一。”
她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眼中又起大雾,弥漫,铺张。心里忽然很羡慕,很羡慕这个似乎总是被欺负的切原赤也。
身体在无意识中行进,公车上,窗户大开,凉风在发间穿梭,她看到瓦蓝瓦蓝的天空,看到洁白洁白的云朵,看到不断后退的风景。
心,弥漫着一层散不开的轻烟。
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在她身边经过,带来笑声,谈话声,议论声。茫然地站在街角,她记不得是怎么来到这个一点都不熟悉的地方。
一群打扮花俏的小妹妹走过,叽里呱啦地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其中一两个单词很有幸地被她迟钝的听觉捕捉,那是,“衣服”、“新款”以及——
银座
原来这里是银座。
但……怎么会来到银座?
“舒?”
头顶上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她一跳,抬头,见到千石清纯惊讶的脸。
“千石……”她无助地看着他,“我迷路了。”
将她从大街带到角落,他了解到,这个傻傻的女生大概是上错了车才会来到银座的。
“这样哦,那你是想回家还是将顺便逛街?”
她想,回家的话,佐伯不在,水城不在,天阿姨不在,没意思;逛街的话,人生,路不熟,没什么想买,不知道哪儿好玩,也似乎没什么乐趣。
见她在犹豫,他又说:“难得来到银座,就这么回去很可惜,逛一逛再走吧。”
“我不知道路。”
“那简单,我带你走。”
“诶?”视线落在他背着的网球袋。
“嘛,逃一两次没关系的,再说我很乐意为女孩子服务。”
“……”
“走吧,银座好玩的东西绝不止你所见到的。”
于是她就跟着他走了,不安的心,在身边多了个伴随的人后,慢慢平静下来。
茫茫人海里,橙发的男孩带着米色发的女孩东逛逛,西晃晃。只要是女生喜欢的地方他都带她去,精品屋,漫画店,服装城。可惜她对精品没什么兴趣,对漫画不怎么感冒,对服装很少去关注。加上心情比较郁闷,逛街的兴致就更是接近零点。
当第三次兴趣缺缺,两手空空地从某家百货公司出来,她问他,这附近有没有一些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他连想都没想,直接将她带到了阳光大厦。
站在那宏伟的建筑之外,游云仰首,被玻璃反射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
“水族馆,博物馆,美术馆,你想去哪?”
她脱口而出,“美术馆。”
美术馆有抽象画,有写实画,有出于名家的,有处于新手的,也有充满童真,独属于孩子的蜡笔画。
那些被赋予高深内在含义的她不想深琢,那些内容空洞途有外观能赏的她一眼错过,来到小朋友们的画展,嘴角慢慢向上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
什么时候,她的画也像这样,歪歪扭扭,天马行空,很幼稚,很孩子气。
千石清纯见到她唇边的浅笑,嘴角亦跟着上扬,头一次了解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喜欢小朋友们的画展。
中午,他带她吃拉面,长长的面条,配上滚烫烫的汤汁,很大一碗,吃得很饱。肚子被填满的满足感她毫不保留地表现在脸上,千石撑着脑袋笑咪咪地看着她,没说这样表情的舒游云其实很可爱。
水族馆是个蓝色的世界,巨大的玻璃箱后,是那些安静的游鱼。
像是消失了声音,只剩下缓慢的类似静止般的流动。鳞片在这里主宰着世界。
每经过一个地方,他就向她解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所用辞藻之专业,让她对他充满了敬意,却不晓得这“冒牌”的老师好几次都将东家说成了西家。
趁着她望着巨大的海龟出神,他拿出手机,在某人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张以米色发女孩为主角的照片被定格在了深蓝色的手机里。
一转头,见千石拿着手机对着自己,一愣,立刻别过脸,橘色发的男孩心里偷笑,这其实是第三张了,不过她一点都不知道。
将博物馆逛完,已是下午三点二十,时间冲散了徘徊于心的抑郁,重新沐浴在阳光下,她晦暗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阳光的洗礼。
“看来你心情变好了嘛。”
“还好,整天板着脸,很累。”
“千石。”
“什么?”
“这里有公园么?”
“有啊。”
“那带我去公园吧,我想去公园。”
“OK,那就上野公园吧。”
他说,如果是春天来,会看到很多很漂亮的樱花,又说,这里终年栖息着许多黑天鹅,大雁以及鸳鸯。
她于是第一次见到了活生生的黑天鹅,第一次与野生的大雁近距离接触,第一次胃东西给鸳鸯吃。
这里还有很多博物馆和美术馆,但因为才刚从别处的博物馆出来,她不要再去了,反而对绿油油的草地,流动着绿色的树木,还有清澈的湖泊更感兴趣。
刚好千石的网球袋里装了笔记本,加上一只不知道放在里面多久的铅笔,她干脆实地写生。
她写生的时候很安静,也很投入。千石坐在草地上,不打扰她,偶尔靠过去望几眼,又四处走走。
游云曾经是插画家,单纯地喜欢画画,单纯希望将所有托付于她的书籍画出符合其内涵的素描。
她的画从来都很简单,却很耐看,千石站在她身后,看在她手下仿佛用照相机拍下来的素景,很佩服,很喜欢,更不愿去打扰。
“也给我画一张吧。”
“恩。”
“就要这张。”
“恩。”
一只笔,一本笔记本,可以让她把喜欢的景色全画下来,有时见到嬉闹的小朋友,也会跃为白纸上的一道风景。
他们于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游云始终靠着栏杆,千石不再在草地上坐着,不再四处游荡,而是站在她身边,看她一笔一笔地勾画,心跳得很安稳。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走。终于,天色暗下来了,来往的人逐渐稀少,天空透出了月亮的轮廓。
她把所有的画都给了他,对于她的大方,他不可置信了好久。
“全给我啊……”
“恩。”
“……你不自己留几张么?”
“我讨厌撕裂的声音。”
夜幕降临,星星跃上了天幕的舞台,月亮缺了半边,懒懒地挂在天边。
千石清纯不愧为“好好先生”,把游云送去地铁站,陪她等车,看着她上车,目送她离开,直到子弹火车巨大的尾巴从他视线消失,他才转身离开。
风,从窗户涌进来,鼓满了整个车厢。
闭上眼,世界在瞬间消失无踪。
她的脑袋是空荡荡的苍白。
黄色的巴士停在孤零零的车站,下了车,昏黄的路灯就在身后拉出一条更加孤单的影子来。
暗夜中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她不确定地转过身,夜色中走出来两个熟悉的身影,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孩。
水城拍拍她的头说:“我们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