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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十 妙法莲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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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两人御剑去青鸾峰,那地头有云天河那么个山大王常年守着,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屋外的参天大树更加参天了,屋门口多了堆土包,一切如故,看的云天青都忍不住有些恍惚了。
两个小辈都不在,屋子里的物件也未成染上多少尘埃,云天青想些许是自己野小子被带着出去放风去了。望舒倒是还能感应的到,石沉洞溪里从新修葺过,增了一具冰棺,里头躺着许多年前便投胎去了的红衣少女,又设了结界,容颜不改,嘴角似乎还带着俏皮的笑。
灵光藻玉和望舒放在中央的冰台上,一同放着的还有那本剑札。
云天青是一个人进来的,走到中间的冰台上,首先摸了摸书又摸了摸玉,最后用念力托起望舒,失去宿主数千年,它失去了灼眼华丽的光芒,沾染上俗世里的尘埃渐渐钝去。
青草铺就的大地上倏然生出芽孢,迅速的生出朵朵白荷,转瞬而生转瞬而灭,摇曳在风中,飞扬起雪一样的花瓣。
光影退却,云雾升腾,郁郁芬芳散在风里纠葛着云雾缠绕上玄霄手中的羲和,红光撕裂开一切,云雾散去,脚下的芳草地已然化为血池,深陷其中的百鬼凄厉的哀嚎,腐烂的肢爪在空中纠缠,企图从虚无中抓到什么,却什么也不能握住。
哲迦龠罗站在诸鬼中央的白骨莲上,如今的他满头乌丝已然褪回原本的色泽,雪一样的苍白,不带丝毫的杂色,著者苏幕遮,微微垂眸望着脚下血池里挣扎的恶灵历鬼,神情悲悯。
羲和在空中花过一道剑花,羲和斩。
苏幕遮在他手中转了一圈,强大的剑气被化的了无踪影,金色的佛印在空中旋转,柔和的光照耀在无血色的面容上,哲迦龠罗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笑意。
回来吧,他朝玄霄招手,腕上精致的银饰伶仃作响,尘封的记忆冲击过脑海,一片混饨。
血红色的魔瞳隐隐浮起一丝金光,哲迦龠罗笑意更深。
早上的那个故事,玄霄其实是听过的,但它只是其中的一个断章。
开头与结局还有一些细碎的段子。
一对打赌的佛门师兄弟,一个无聊的赌约,情爱于世究竟是善是恶。
师弟言善,师兄言恶。
于是借着师命东行的机会,小孔雀要求打个赌,他要向那人证明情爱非恶,若是输了,自愿下地狱受红莲业火之苦。
然后便在路上遇上了一头饕餮。
故事却未曾到此结束,苏幕遮毁后,赶来的师兄杀了饕餮,将他从饕餮腹中救出,却是奄奄一息。
小孔雀说他输了,死后必要招红莲业火之罪。
你害怕?
小孔雀沉默片刻,笑了,听说挺疼的,不过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阿弥陀佛,佛门借赌,贫僧从一开始就未曾答应过什么赌约。
小孔雀又笑了,道,师兄,你这是在耍流氓呢。
然后便将眼睛闭上了。
醒过来的时候,成了转轮王。
苏幕遮呢?
魔尊大人嗤笑,那伞原本是佛骨为骨佛心为面,要修自然也需佛骨佛心,那和尚承担了杀戮之罪,叩首在地藏菩萨坐下恳求自己师尊以他佛骨佛心修复那柄骨伞送还孔雀明王。
魂魄呢?
魂魄下了地狱,早被红莲业火烧成灰烬了吧。
所以,这个故事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一个过客啊。
为什么还是不愿离去不愿转世的留在这里,你啊你,究竟在执念些什么呢?
师兄,这把伞在你眼中是什么颜色?
什么颜色,一半是红到艳丽,一半是鸦羽一样的漆黑,红彤彤的伞面上团着一只白色的大鸟,黑色的扇面上飘着青幽的鬼魂。
是这样啊,他站在窗边,暮光映出滚着靛青边的天蚕丝袍,笑了笑。
我也见过,漆黑到底的伞面上,朱砂点点滴滴的化开成……
化开成什么?
没什么。云天青侧过头,眉宇间颇有些无奈,化开成你的模样啊。
谁说他没有怨?谁又猜测他没有恨意?
面上的事,那都是给别人看的,不过有时候看的多了,云天青自己不大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怨愤过那个人,真真切切感受过这些情愫的光阴漫长而久远,他也只能依稀的记得曾经怨愤的最深刻的一段时日。
最终忘记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怨恨的,爱与恨,怨与痴纠缠在一起,就像玄霄用自己发丝编制成的红绳,最后把他套的牢牢的。
羲和穿过那人的腹部,将他刺了个对穿。
玄霄微微蹙眉,瞳眸里红与金交替。
哲迦龠罗的手抚摸过剑身,依旧是笑着,白衣已经被浸染成妖娆的颜色了,脚下的血池翻涌澎湃,厉鬼的手掌生出血色的莲花,他却轻轻叹了口气,指腹压向玄霄的眉间。
你是杀不了我的,因为它不愿伤我。
他说的没错,羲和的剑气虽然能伤他却又在助他,一生一灭,一灭一生。
玄霄抽出剑,血飚开,染红了他的衣襟,一滴落在他的眉间,一滴落在哲迦龠罗的眼角,成了一颗血色泪痣。
哲迦龠罗收起苏幕遮,佛印在他身后旋转,佛光普照之处,百鬼渡化,然而与魔族而言,无疑是在玄霄身上泼硫酸的效果。
事后云天青问他到底有多疼,玄霄冷着脸说不疼。
云天青哦了一声,然后对着池子里的白锦鲤说今天我们吃生鱼片吧,我把你片成一片一片的,薄薄的,不过别担心,不到最后一片一定不让你死。
说着还朝池子里龇牙利嘴的笑了笑,吓的池子里通灵的白锦鲤埋头一尾尾颤动的抱团。
玄霄站在一边,冷眼撇了他一眼。
其实疼痛也只是开始的那么一小段时间,因为再往后便失去了意识,湿漉漉的金色终于抑制住张扬霸道的红色,剔透的琥珀色眼睛映着哲迦龠罗染血的面容,像稚童一般伸出手去拉扯转轮王染血的白衣。
张着口,依依呀呀的想说些什么似地,好半天才挤出那样一个名讳来。
阿……阿……罗。
阿……罗。
阿罗……
冰蓝色的剑刺破长空,一阵风响而过,玄霄终于知道那么奇葩的用剑方式是哪位高人传授给云天河的了,这回算是真真将人射成了串烧,两人堆积着钉到参天的古木上,血色横飞,那些烟云与莲华都刹那间湮灭,如一方梦境破碎。
清风卷来青草与泥土的气味,骄阳穿过婆娑的枝叶落下斑驳的光影到两人的身上。
望舒剑一寸寸的碎裂,齑粉在风中散开,闪着粼粼的光,漂浮到再也看不见再也无法触摸的到的地方。
玄霄的眼底已然清明,但眸中琥珀色的色泽尚未褪去,哲迦龠罗痴痴的看着他,忽然笑了。
穿心而过的剑,破开了他自己设下的咒言,明媚而通透的色泽,像极了那人手中的琥珀持珠,所以当年才会一见到便挪不开眼……
他闭上眼,倏忽想起许多年前,那人端正的跪在佛前,指尖摸索过一粒粒琥珀念珠,一遍遍的念着那些枯燥无味的经文,只有夏蝉的应和着他。
真好啊……
金色的兽从玄霄的指尖奔腾出来,伸出舌头去舔舐绝美的面庞。
玄霄有些失力的依靠在身后粗犷的枝干上,看着云天青一步步的走过来,弯身拾起苏幕遮。
“师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