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年（霹雳，钗素钗）》木已成灰

1、第 1 章

　　1
　　叶小钗退隐在天南山下已有些时日，此处鲜有人烟。这日，叶小钗却听到了人声。
　　“这，如何向叶小钗说起？”
　　叶小钗悠闲漫步，忽地听到有人低声私语。
　　“要与吾说什么？”
　　说话的人被一株古树遮住了身形，听声音，似曾相识。
　　“要与吾说什么？”谈话间，叶小钗已经绕过了古树，见来人竟是屈世途。“可是素还真有事托付于我？”
　　屈世途看了看悟剑声，又瞧了瞧叶小钗，摆摆手道：“这种得罪人的事还是要我老屈来说。”
　　叶小钗听后，眉头一皱，静待下文。
　　“我此次来，确是为了素还真。却不是有托于你。他当日既然劝你归隐，怎能将你再拉回武林？”
　　“你方才说来寻我是为了素还真，究竟为何事？”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屈世途叹了一口气，“素还真，他……死了。”
　　叶小钗听闻噩耗，猛然倒退几步，口中喃喃道：“怎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屈世途摇摇头，“如今人在琉璃仙境。续缘与他在一起。”
　　悟剑声见叶小钗脸色苍白，便问道：“叶小钗，你可好？”
　　叶小钗呼吸沉重，半晌才应声：“无妨。”
　　悟剑声见状，欲上前宽慰几句，却被屈世途拦了下来。
　　“让他静一静吧。”
　　“也好。”
　　天色将暗，天色又明，如此过了两个昼夜。叶小钗依旧毫无动静，外面的人也不禁担心起来。直到第三日黎明，茅屋的门“吱呀”一声，惊醒了守在外面的悟剑声。
　　“让你担心了。”
　　悟剑声的目光突然落在叶小钗背后的刀剑之上。
　　“你这是……”
　　“吾正要去琉璃仙境。”
　　“我是在问这副刀剑。”
　　“没什么。”
　　“吾与你同去。”
　　琉璃仙境，叶小钗已经许久未来了。当年，素还真苦口婆心劝他退出江湖。时隔多年，他又站在了这里，那个人却不在了。叶小钗重重叹了口气，才踏入了琉璃仙境。他在武林打拼多年，自己还算康健，重要的人却一一离自己而去。素还真答应自己，待武林平靖，便一起退隐至二重林。但不曾想，当日一别，竟天人永隔。
　　叶小钗边思边行，竟没有注意素续缘就在前面。
　　“叶小钗，”素续缘上前与叶小钗打了招呼，“父亲，就在里面。我带你去。”
　　叶小钗听罢，点了点头，随在了素续缘身后。
　　“续缘，”叶小钗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武林现状？”
　　“我也多年不问武林之事。若不是父亲……”
　　屈世途早叶小钗一日回到琉璃仙境，听到叶小钗到来的消息也跟了出来，正巧听到叶小钗打探武林，便开口道：“叶小钗啊，千万不可再动心思。你就随了素还真的心意吧。”
　　“若武林和平，也算素还真心愿已了。若没有……”
　　“你怎会带刀剑上琉璃仙境？”
　　“防身而已。”
　　“悟剑声啊，可要看好了你的曾祖父。他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没有脸去见素还真喽。”
　　悟剑声点点头。
　　“素还真走前，我便劝阻过他。此次做法太过冒险，但……”屈世途声音渐低，“唯一庆幸的是他总算不枉牺牲。”
　　“是么？”叶小钗这二字出口，便径直走了进去，屈世途拍了拍素续缘的肩，示意他莫要进入。
　　叶小钗走进房内，只见一具棺木横在眼前，他慢慢将棺盖挪开。直到素还真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霎那，他依旧抱着些许期待。毕竟一路走来，二人遭遇死劫无数，却总是逢凶化吉。
　　头戴莲冠，面目安详，跟随许久的拂尘亦摆在身旁。
　　叶小钗呆呆地望着了无生息的素还真，脑内一片空白。许久，一滴泪滑过他的面颊，滴落进了棺木之中。叶小钗再出时，背后的刀剑依然不在。
　　日后，屈世途偶在武林走动，听着人们口中的清香白莲与刀狂剑痴，只捋捋胡须，而后笑着走开。
　　年复一年，传言神乎其神，却也愈发少人提起武林中叱咤一时的两人了。
　　2
　　叶小钗自琉璃仙境归来，便回到了天南山脚下的小茅屋。悟剑声陪了他几日，见他无恙，便告辞离开，回转二重林了。悟剑声走了几日，花非花又来探望。
　　“你如何来了？”叶小钗将花非花让进屋里，转身问道。
　　“我放心不下祖父。”
　　“吾一切正常，你又何必如此记挂。”
　　“祖父，你我祖孙二人也久久不曾谋面了。今日既来，我便住些时日。”
　　叶小钗没有应允，亦没有拒绝，只走到床边，又加上了一人的寝具。几日下来，叶小钗极少唤花非花帮忙，只有在出外散步时，才会问她是否要同往。这时，花非花便会点点头，而后跟在叶小钗身后。
　　离茅屋不远，有一处池塘，说是池塘，但也有暗路与一边的溪流相连，池水清澈见底。叶小钗常常坐在池边，这一坐，便是半天。花非花就在一边，也不打扰。见天凉了才上前为叶小钗披上一件外衣。
　　“你在担心什么？”如此又过了几日，叶小钗问伴在身边的花非花。
　　“我只是想陪陪您。”
　　“吾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确实到了退出这个江湖的时候了。”
　　“祖父您不是早已不问世事了吗？”
　　“人不在，心还在。如今，确实了无牵挂了。你想吃鱼吗？”叶小钗话锋一转，倒问的花非花一愣，“吾做给你。”
　　说罢，叶小钗折了一段竹条，又剥了一条有韧性的树皮系在竹条之上。这鱼竿看着着实不成样子，叶小钗也并不在意。他将鱼竿甩下水，平静的水面荡起圈圈涟漪。过了些时候，那竹条竟真的弯了弯，叶小钗手腕一抖，一尾鱼离水而出。几个来回，倒也收获颇丰。
　　天色将暗，叶小钗将鱼架在了火上。夕阳西坠，满月东升，火烤得鱼嘶嘶作响。
　　“吃吧。”待花非花接了过去，叶小钗又道，“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祖父！”花非花叫住叶小钗。
　　“何事？”
　　“祖父真的不打算再入江湖了？”
　　“嗯。吾之刀剑已随素还真而去，这个武林亦无吾欲为之拼杀之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小钗早已适应了如今恬淡的村野生活，只是身体不如往昔。他能感受到体内真气渐渐流失，他并不在意，他自知一身武学已无用武之地。
　　3
　　前些时候，叶小钗终于随花非花、悟剑声移居二重林。从此，天南山脚下多了一间无主的空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破败。
　　“好友，为我走一趟二重林吧。”
　　“你为何不亲自去？”
　　“对于叶小钗，世上已无素还真。”
　　屈世途摇摇头，说道：“让他安心退隐，你又何必做得这么绝情……”
　　“这么多年，好友你还不知叶小钗的为人吗？”
　　“我老屈再了解，又怎能比得上素还真你呢？”屈世途无奈道，“好啦，我为你去一次二重林便是。”
　　过了一日，屈世途将一封信交给素还真。
　　“这叶小钗也怪，竟给一个死人写信。素还真啊，他信里写的什么？”
　　“哎，”素还真重重叹了口气，“知素某者，叶小钗。好友，你再陪素某走一次二重林。”
　　“方才叫你去，你又不肯。如今又要去。算了算了，”屈世途摆摆手，“谁让我认识了你素还真呢？”
　　二重林，素还真背着叶小钗的刀剑进入阴森的二重林。在二重林中，久未谋面的二人再度相遇。初见，竟是无言。
　　“素还真，吾知晓会有这一天。”
　　“叶小钗，欺瞒了你这么久，素某有愧。”说罢，素还真取下身后的刀剑，“这本是你的，素某将其归还。”
　　“可惜，吾已握不住刀剑。见到你，吾心愿已了。至于这副刀剑，你便留下吧。”
　　“叶小钗……”
　　二人无言相对。
　　“素某……先告辞了。日后素某会常来二重林的。”
　　“嗯。”
　　这日，素还真自二重林归来，屈世途察觉他神色有异，遂上前询问。
　　素还真只答了一句：“刀剑犹存，痴狂不再。”
　　此时，他脑中所浮现的是与叶小钗最后一次谈话。
　　“你之安全，是素某最大的心愿。”
　　“吾知晓。吾之心愿，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