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盲点》夜疯蝉

7、07.踏实

　　黄濑出现的速度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看到对方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时，黑子甚至都还没从那句“我马上来”中缓过神来。明明只是想随便说几句就好，不需要这样特意赶来的。

　　更何况是还在工作中。

　　不过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被冲过来的黄濑一把扶住，一面问着小黑子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一面兜兜转转，把他浑身上下都瞧了个遍。

　　直到最后听到“不是我，我没有受伤”的回答时，那满眼的紧张与焦急之色才稍减。

　　从黑子口中了解到情况后的黄濑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接着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就解释说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是小黑子的妈妈就无所谓……我只是……只是……

　　结果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利索，也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他柔软的金发上，结束了其笨拙的措辞。

　　我明白的，黄濑君。

　　黑子的声线平稳如常，已不见了通话时的那分低落。

　　居然被反过来安抚了。

　　某人懊恼地扶了扶额头，心道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好在情绪转换对他这半个艺人来说并不太难，黄濑看一眼“抢救中”的指示灯，又看向黑子，缓声道别担心，我们一起等。

　　他的手搭在他肩上，很稳。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黑子点点头，忽然也安心下来，仿佛只要黄濑君说了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样子。

　　事实上自打黄濑出现后，黑子就感觉莫名地轻松了许多，空荡的走廊与白净的墙砖都不再那么渗人，甚至连落在身上的白炽灯光都似乎是暖的。

　　不过更暖的，是他的笑。

　　不是那种兴冲冲的傻笑，也不是那种勾魂摄魄的模特笑，就只是一抹很浅，很淡的笑意，却足够让人踏实下来。

　　或者说，早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黑子悬着的心就已落了下来。在等待对方出现的那段时间里，他不太确定自己想了些什么，只记得那三分歉疚七分安定之中，似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时钟仍在一下一下地走着，抢救室的大门依然紧闭，没有丝毫动静。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上的指示灯，动作几乎一致。而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在看过之后就低头望着地板，另一个则会再看一眼身边的人。

　　此刻的黄濑没有平常那么多话，除了起初问上几句，之后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黑子又看了眼指示灯后，终于回过头来，开口问道。

　　“黄濑君这样子跑过来，那工作怎么办？”

　　他知道黄濑的手机从到这起就一直在震，后来大概是被关了机才终于安静下来。

　　“没关系的，大不了挨几通骂就是了，反正是录播。”

　　当事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完全没将那群热锅上的蚂蚁放在心上，而出口的下一句却是截然相反的虔诚。

　　“不管怎样，什么都没有小黑子重要。”

　　黄濑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那被他念得烂熟的一句小黑子还加了重音。

　　黑子看着面前这单凭短短几句通话就立马赶过来的人，仍有些理解不过来。

　　“可是那时候，我还什么都没说……”

　　“小黑子会主动找我，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他说得笃定，一脸的理所当然。

　　“而且这样特意打电话来给我加油鼓劲，不像是小黑子的风格。”

　　金发大男孩说到这里还自嘲地笑了笑，睫毛略搭下来，于眼角添出几分暗。

　　黑子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濑的声音才又一次打破沉静。

　　“毕业以后，小黑子有什么打算呢？”

　　那晚大家坐在草坪上聊天的时候有讨论过这个话题，而他并没有参与。

　　“应该是考大学吧，”黑子想了想，答，“离家近的就行。”

　　考一所离家较近的大学，选一门还算感兴趣的专业，毕业后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安稳地生活。这样按部就班的未来再普通不过，却也正是他平素的风格。

　　生活，似乎也就这样了。

　　“嗯，挺不错的。”黄濑点点头，“离家近也方便。”

　　黑子本以为接下来他会说起自己的打算，又或者半开玩笑地嚷着要是能和小黑子一起就好了，但结果黄濑却并没再说什么。

　　黑子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抢救室那边就有了动静。

　　门开了。

　　就如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医生满头细汗地走出来，迎上家属焦灼关切的视线，只一句话就足以宣判某个人，甚至某个家庭的命运。

　　黑子很快站起身走过去，步子虽稳却有些僵硬，然后一只手掌握住了他的腕，将温暖和力量传递过来。

　　抢救很顺利，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要等其苏醒就可以了。

　　他看见医生摘下口罩，对他们笑。

　　所以……是真的，没事了？

　　黑子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一讯息，于是赶忙深鞠一躬，道了声谢。

　　最害怕的结果没有出现，等待的煎熬也终于过去，母亲转危为安，这一切都来得仿佛顺理成章，黑子望着病房中的母亲，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感恩。

　　真是太好了。

　　人一完全放松下来，之前被忽略掉的某些东西就会开始凸显，比如饥饿。

　　黑子刚一考完试就赶来了这里，直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也滴水未进，对母亲的担心一放下，这才察觉饥肠辘辘，嗓子也干涩得很。

　　黑子抬手在肚子上徒劳地揉了两圈，刚打算放下就触到了某个温热的东西，转过身去，就看到黄濑变魔术似的递过来一个M记的汉堡。

　　“之前叫的外卖，这会刚好到了。”对面的人笑着解答了他的疑惑，“现在应该有心情吃了吧？”

　　先前黄濑的确有接过一个电话，黑子本以为是关于模特工作的事，却没想到是外卖。

　　“小黑子的最爱我也没忘喔，”黄濑说完又塞过来一杯香草奶昔，“不过最好还是先吃点热的垫垫肚子。”

　　“嗯。”黑子点点头，刚要撕开汉堡的包装纸，就又听到对方说了声还有这个，然后递过来张红色卡片。

　　是M记的积分卡。

　　“黄濑君，还记得这个啊。”黑子似是想起来什么般感慨了句，然后伸手接过。

　　“那当然，”面前的大男孩又自豪满满地笑了起来，“小黑子交代的事情一万年都不会忘的。”

　　自从那次收到便签里有关积分卡的PS之后，黄濑每每光顾M记都必定会留下积分卡，攒到一定的分以后再送去给黑子，这么久以来几乎都已成了习惯，尽管对方不曾主动索要过。

　　黑子兀自啃着汉堡，努力无视掉一旁看着自己吃东西都能看得那样一脸满足的人。

　　真傻呢，黄濑君。

　　肚子填饱后睡意也就跟着泛上来，加之这一天先考场后医院的折腾，黑子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他睡得很沉，很安心，都没怎么做梦。

　　醒来时已是清晨，冬日的朝霞来得晚，病房里还是有些暗的。黑子动了动酸麻的胳膊，这才发觉身上还盖着件外套。

　　是黄濑君的。

　　他坐起身，朝四周望了望，却并未发现所要找的那个人，最后目光落回床边，这才瞧见压在桌上的那张便签纸。

　　To小黑子：
　　我负荆请罪去了ToT阿姨她晚上已经醒过一次，所以放心吧，一定要记得好好休息！

　　最后依然是那笑得闪亮的Q版自画像。

　　他就这样为了一通电话突然赶来，最后又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如此干脆，如此安静。

　　黑子摩挲着手中那犹带余温的外套，莫名想到了自那晚起就萦绕心头的某句话。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