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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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关于连氏一族问题的奏折共有五十八份，其中有三十八份说到我的惩处过重，十份直接在驳斥我的处理手段。太傅摇头又叹息，他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他彻底失望了。因为我并不是他理想中的皇帝。至少我不讲他口中的道德，不仁慈，不孝义。关于不孝这一点，除了是连云天的原因，母后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母后疯癫的事情传了出去，我这个不讲孝道的女儿将自己的母亲逼到绝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多么残忍的一个皇帝！
常九就是顶着这样的压力，把他听到的传言一个接一个地向我禀报。他由于惶恐，一边说一边颤抖，殊不知我虽然生气，却不会把气撒到他身上。
“你说朕应该赦免连城么？”我问常九。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陛下圣决。”
“常九，你太精了。”对于他的回话我只能这样评价。
从某一个方面来讲，无绫取得了胜利。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有想着赦免连城。
“你命人把连城带来，朕要问她话。”
常九弓着身子退下。我喝了一杯茶后，他就带着连城来到我跟前了。
连城除了脸上有点憔悴，基本上还是那副冷冷清清却能透出狐媚的样子。她见了我依旧行礼，然后就等着我问话。四周的宫人也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是你让无绫向朕求情的？”我心里猜到是她，现在需要一个确定的回答。
连城轻点头颅，脸上神色镇静。
“你好大的胆子！”我翻过桌上的奏折，觉得它们很碍眼。
“奴婢只是不想死！”
真有趣。她根本就不怕死。她这是在救连氏一族，是孤掷一注，是险中求胜。如此有胆色的女子，她是这大秦宫的第一人！
“无绫为了你在清心殿外跪了一夜，原来就是为了救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哈哈，倒是好生有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是生命？求陛下赦免奴婢。”她的回话一如既往，总是滴水不漏。应该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吧。这样的人注定是不将自己的真面目显露人前。
“如果你的目的是如此纯粹，朕或许可以考虑。”我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还有，朕只喜欢听真话。”
她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良久，她才无力的说：“如陛下所想便是了。”
连城如今不过是任人鱼肉，和曾经的我多么相似。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前一刻你为所欲为，下一刻可能就枉丢性命；同样前一刻你为鱼肉，下一刻轮到你握着刀去玩弄别人。
忽而一阵风吹来，不知道哪里来的杨花，纷纷扬扬撒了一地。连城也望着这一景象，她开口说道：“此生甘比作杨花。尽飘零尽了，何人解，当花看。陛下，连氏纵然有罪，可是罪不至此。枉丢了性命的，别人看来就这样了，于此人呢？生死不相量，一切成空欸。”
收将十分春恨，做一天、愁影绕云山。看取青青池畔，泪痕点点凝斑。这是张惠言所写的杨花词。我往日最讨厌杨花，正因它不自可。栖身风雨，飘零一地，枉被他人践踏。唉，怨一声嗟叹。“把她带下去吧。”
无绫经过一个夜晚的折腾，现在感染了风寒。因为我到她那里并不远，也顺道去看望她。迎接我的人是三哥和秦沧。秦沧还是老样子。而三哥自从那次归京便没有与我说过一句话。
“三哥，可习惯住在这里？”我与他寒暄道。
三哥连忙回应：“甚好甚好。”
“无绫的身体怎样了？”
“无甚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
我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起来，我小时候就从来没有见过他。而且他的年纪可以当我的父亲了。于是便去见无绫。
她发热了，身体滚烫得像壶热水。见了我已经不认得我是谁了，只是迷迷糊糊地说：“赦免……赦免……”
我只好随之离去。
又没想到遇上了秦澜。秦澜说他肩上的伤只需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依然很含蓄。我只好问道：“你在兖州的时候快活么？”
“谈不上快活与否。”
“那么在京中呢？”
他想了许久，然后才说：“很快乐。”
“为什么？”我很好奇。
秦澜的话闸子像被打开了那样，眼眸闪烁着光彩，“微臣在这里可以见到想见的人。她……”他打住了自己的话，眼眸的光彩也慢慢退去，然后低着头说：“臣冒犯陛下了。”
“你继续说吧。”他的话令我想起我原来也有快乐的时候，是与纪雨萱相处的时候吧。
“我喜欢她。”秦澜脸上冒出了红晕，一边说一边底下头。
“是谁？朕可以帮你。”成人之美是功德圆满的好事。
秦澜摇着头，良久才说：“放在心里就好，我只须见到她。”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实在不知道是谁可以让这么冷漠的秦澜如此疯狂。秦氏子弟从来都不是含蓄的人。至少在我听闻的一切传说里，秦氏子弟从来都是强取豪夺。而秦澜和秦沧的确是奇怪的人，他们都喜欢将自己的想法放在心里。“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也不应该插手。”
秦澜点头。
此时我们走到了湖边，湖中倒影着天上的繁星。究竟是什么时候由白天变成了夜晚？我总是留意不到。
“秦澜，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吗？”我很想确认。
秦澜听了，抬起头看着我。我将会永远记得他的表情，比在早朝喊万岁的大臣们的表情要虔诚多了，任何一个看见的人都会承认这一点。他的眸子温柔而坚决，仅仅是这一点就可以确信他的心思。最后他点头了。他说：“不强求，可是臣会放在心上，永远！”他向我做出了发誓的样子。
我想秦澜的执着正是他存在的理由。
等到我就寝的时候，我也这样问常九：“执着是好事吗？”
常九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最后才肯定地说：“至少执着是活着才能做的事情。”
他永远都能明白我在想什么。生命美丽，即时痛苦着也是美丽的，连氏一族真如连城所说，此生甘比杨花，落得个飘零人笑的凄凉惨况。我应该放一放我急切的求胜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