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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Chapter 8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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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娜一边走在柔软的草地上,一边翻看手上的笔记本,夕阳映在她的金发上,金发又反射出淡淡的辉光,跟笼罩在夕阳里的一整片美丽田园景色一起,组成了画家笔下最美的风景。
不过风景本人显然没有在欣赏这一切,她专注的看着今天的记录,并和过去做对比,在脑内为各种分析打腹稿。海伦娜一直详细记录各种数据,比如发病人数、感染半径、发病周期……根据曲线图观察,还根本没有达到爆发顶峰,在跟伦敦医学界——准确的说,是格林先生和两位亨特先生保持的通信中,他们互相印证了这个推测的可靠性。
不知道菲茨威廉花大代价维持起来的这种通信还能支撑多久,社会秩序的反应通常要比疫情来得晚一点,但却往往比疫情的严重程度要更剧烈一些,也就是说,人们通常会迟钝一点,但是恐慌程度却往往会超过必要,疫情还没有达到爆发曲线的顶峰,意味着社会秩序状况的严重性还没有达到最糟的时候。
这个结论对国王和国会非常重要,无论他们相不相信这一点,消息都已经通过亨特先生、斯宾塞先生郑重的传达给了有能力的大人物们。
有人出现在了海伦娜面前,挡住了一部分光线,她抬起头来,看到堂兄海因茨那无奈的脸:“海伦娜,你的未婚夫拜托我照顾你,可看你走路的样子,很可能会摔得一点也不像个淑女。”
“太巧了,我正好也无意扮演淑女呀!”海伦娜挤挤眼,轻快的绕过哥哥继续往前走去。
“奥斯汀牧师家的小女儿生病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海因茨无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又一个病人?!谁?
海伦娜抬起头,愣了一秒钟,突然转身两步跑向海因茨,抓住他的胳膊:
“简·奥斯汀也生病了?”
孩子们曾经接触过前段时间发病的那位可怜寡妇家的孩子,在得知寡妇发病之前,他们的孩子在教堂里活动过,当时他们就很担心,但观察了这十天以来,似乎没有接触病例,海伦娜在笔记里还曾经庆幸这个呢!
“已经过去十天了……会不会……也许并不是……”奥斯汀牧师抚摸着小女儿发烫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侥幸、祈求和软弱。
海伦娜对历史和文化的常识毕竟有限,她不知道简.奥斯汀在这次流感中是不是生过病,然后活了下来,她也完全理解奥斯汀牧师的心情。
无言许久,她请奥斯汀牧师一道出门洗手,才尽量缓和的说:“你了解的,奥斯汀先生,现在的感冒,都必须作为疫情处理。”
“你说的那个潜伏期……”
“虽然大部分潜伏期都在一周左右,但一到两周都有可能,所以隔离的人们要满两周之后才能解除隔离。格林先生的信件中也提到了有接触超过一个星期之后才发病的。”
不等奥斯汀先生回答,她就紧迫而恳求的低声道:“她有明显炎症,我会谨慎根据她的体重使用青霉素,其他草木制剂的药物,也按照我们以前的方案,以一定比例使用,她开始治疗得很及时,一定会没事的。”
她语气里的真诚感染了奥斯汀牧师,这位焦虑的父亲沉重的点了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了远处起伏的草丘下,只剩大片从玫红过渡到紫红的云霞铺满天空,海因茨出神的看了一会远处安稳矗立的兰顿庄园,突然问道:“你想家吗?海伦娜。”
……海伦娜有点尴尬,幸好海因茨没有看她,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海伦娜,在这个世界上,对她而言最像家的地方就是这里,而不是普鲁士的那座古老城堡。
但她能感觉到海因茨此时的心情,所以调动这个身体的记忆,快速回忆了一下她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才缓缓道:
“当然想,想念美丽的湖,湖上的天鹅,城堡里的风景,每一个熟悉的房间,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树林……但请你原谅,亲爱的海因茨,我们的家,对我来说,既亲切,又遥远,遥远得像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明白。”海因茨叹了口气,“自从婶婶去世之后,你对家的回忆就失去了相当大一部分色彩。”
海伦娜沉默。
海因茨站住了,他郑重的转过身来,把一只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诚挚的说:“我只希望,因为有我这个兄长的存在,你在余生里还能经常想起我们的家乡,请相信家人也会时常想念你。如果有机会,你和菲茨威廉最好能到那里去度假,我一定会让你们尽可能住得愉快的。”
“……你要回去了吗?”海伦娜敏锐的问。
两双蓝眸关切的对视着,海因茨答道:“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越来越担忧家里的情况,每一天比前一天更加急迫。我已经拜托菲茨威廉帮我确认皇家礼赞号的出发时间,一旦确定,我会立刻出发。”
“那克拉贝尔呢?”这个憋了几天的问题脱口而出。
海因茨沉默的看了她一秒钟,突然笑了。
就是这种冰山融化的笑容!太好看了!隔得太近,来得太突然,海伦娜一下就看呆了。
“我就知道她会忍耐不住,藏不住这个秘密的,而她倾诉的对象,一定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海因茨的笑容和沉着让海伦娜一直替他们担着的心立刻就放了下来,她立刻恢复了活泼:“你知道?为什么不是范妮?……好吧,她这位姐姐的性格……那也可能告诉伊莎贝拉呀!”
“伊莎贝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满心都是两个孩子,怎么好意思拿这种事情去打扰她?”
“有道理……好吧好吧!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呀?”
“我准备今晚晚餐时就向米德尔顿先生和夫人说明一切,并且向他们的二小姐求婚,我会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他们,尽最大努力请求他们的原谅。虽然克拉贝尔愿意现在就跟我走,但如果她的家人不同意,我是不会违背他们的意愿的,那么我会先跟克拉贝尔订婚,待我回家处理好有关事情,做好充分准备之后,再郑重迎娶,那样其实也更合我意,否则我实在心怀愧疚。”
“至于时间……我想一年时间,应该足够让瘟疫过去了吧?”他看着海伦娜。
“应该差不多,最坏的情况,也已经到了尾声,病毒消失得差不多了。”海伦娜想了想,郑重的回答道。
“那就好,我们家也可以有足够时间准备一个不至于失礼的婚礼。至于马尔沃斯上校,我会给他写信,坦诚这一切误会,并且真诚的请求他的原谅。”
“太棒了!”海伦娜一边想象着那个“不至于失礼”的婚礼会有多美,一边坏笑道:“至于马尔沃斯上校,也许他会感到遗憾,但肯定不会伤心到活不下去的,毕竟克拉贝尔自从刚到兰顿时收到过他的一封短笺之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了。”
海因茨看上去很尴尬,虽然他显然也这么认为,但还是跟海伦娜解释了一下绅士的尊严和名誉之类的东西。
这个晚餐有多么热闹就不用提了,兰顿庄园都轰动了!一向活泼的克拉贝尔羞得离开餐桌躲回了房间;克拉贝尔的父亲当时就愣了,而她的母亲立刻哭了起来;老霍华德先生一脸郑重的看看海因茨,又看看克拉贝尔;查理在一愣之后,开心得大笑起来,连连埋怨海因茨没有早些告诉他,好让他早日祝福他们;反倒是范妮最镇定,只是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庄园里两个惯常早起的好朋友——老先生和海伦娜一边整理笔记和信件,一边讨论着这件事情,老先生在最初的疑虑之后,倒是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对非常般配的年轻人,他们两个获得幸福婚姻的可能,应该比克拉贝尔和马尔沃斯上校更大。只是……
“如果他们不是异国人就好了。”老先生叹道,“哪怕是像苏格兰跟英格兰这么远,也比远在欧洲大陆好啊。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年轻姑娘像你这样远离家乡,无依无靠……虽然我相信海因茨和你的家人一定都是非常好的人,能够善待克拉贝尔……”
有着同样纠结,不,有着更加焦虑的纠结的,就是克拉贝尔的母亲了。她忍不住跟庄园里的每一个人反复倾诉:
“我不是说奥古斯汀少爷不是一位好绅士……不,奥古斯汀少爷实在是英俊迷人,正直可靠,毫无疑问!可是普鲁士……
……奥古斯汀家族是南普鲁士赫赫有名的家族,那是一定的,我可能会担心克拉贝尔配不上奥古斯汀少爷,除了要让她远嫁到海峡对面……
……噢!我们今后要怎么面对马尔沃斯老爷啊!……就算如此,克拉贝尔也不能现在就走啊,那像什么话?……”
当她的倾诉来到海伦娜面前时,海伦娜不得不用尽浑身解数的帮哥哥安抚这位焦虑的母亲:
“……我们家的城堡比兰顿庄园可大多了,亲爱的夫人,我无法想象克拉贝尔之外的小姐成为它未来的女主人。”
“……是的现在的海峡轮渡其实非常方便,我们完全可以继续来往,信件更是不会断……亲爱的夫人,我们这几个家族就要像皇室一样,跨国联姻啦,哈哈……这一定会惊动国王和王后的,他们一定会祝福我们,不是吗?”
米德尔顿夫人稍稍镇定之后才想到,海伦娜正是跨越海峡远嫁英格兰来的,不由得握住她的手,问道:“亲爱的孩子,请你真诚的告诉我,远嫁到英格兰,你认为值得吗?”
海伦娜看着她,心中浮现出菲茨威廉可靠的身影和温柔的目光,甜蜜的微笑自然浮现:“如果是那个对的人,当然值得!”
然后她又斩钉截铁的补充了一句:“海因茨,就是克拉贝尔那个完全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