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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古尔邦节的时候,哨所里几个和哈萨克们格外要好的战士也受到了邀请。连长和指导员合计了一下便批准了几个年轻人去一起过这个民族节日,还叫炊事班炸了油香、馓子和馃馃叫战士们一起带去。这样有来有往,才更加融洽。

      白天的叼羊和姑娘追结束之后,晚上年轻人就围着篝火席地而坐,跳跃的篝火映红了草原的夜空。许向天有些羡慕地看着面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哈萨克们,他的酒量不大,也不大听得懂哈萨克语,只能一边咬着烤羊肉,一边幻想自己也能够像他们一样洒脱欢乐。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许向天抬起头,看到被篝火映得脸膛微红喀哈尔曼别克,手里端着个大海碗,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嘿,这是我们哈萨克的马奶/子酒,你尝尝!”一边说着,喀哈尔曼别克举起海碗,自己先灌了几大口,剩下的半碗塞到了小战士手里,同时就在许向天的手里扯下一块烤羊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几个人同喝一碗酒象征着团结。哈萨克族的这个风俗许向天了解一点。然而端着海碗看看碗里的半碗马奶/子酒又看看坐在身边和自己几乎要靠在一起的青年哈萨克,许向天不知为何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许向天知道自己的脸大概已经红了,好在是晚上,又围着篝火,没有人看得出来。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脸红,只觉得喀哈尔曼别克的脸上俊朗的笑容,让他感到温暖。于是,对着那笑容,许向天闭起眼睛,将半海碗马奶/子酒一气灌了下去。

      酸甜的马奶/子酒下肚,许向天也下意识地咧开嘴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对着面前的喀哈尔曼别克,周围的气氛又是如此欢乐,让许向天心中升起到一种最单纯的快乐,让他忍不住就想要笑出来。

      “好!”小战士的干脆让哈萨克也豪爽地笑了出来。他不知从哪里又拿了一个一样的大海碗,给自己和许向天又分别倒上慢慢一碗酒:“既然来了,就按我们的规矩,一人三碗!”一边说着,喀哈尔曼别克又一仰头,饮尽了满碗的马奶/子酒,又倒上了第二碗。

      马奶/子酒的度数似乎不太高,刚才的半碗也没有让许向天有喝醉的感觉,然而若是这样满满三大碗……而且还是在喀哈尔曼别克的面前。许向天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年轻的哈萨克似乎看出了朋友的犹豫,笑着将第二碗酒一饮而尽,才拍拍许向天的肩膀道:“别怕!马奶/子酒,不醉人的!况且,你们连长已经准许了,你们,就留下来明天再回哨所去!”

      这番话对小战士多少有些安慰,于是他放下顾虑,也学着自己哈萨克朋友的样子,端起海碗,仰起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三海碗马奶/子酒喝下去,许向天的意识有些模糊。他晕晕乎乎地试图站起来,却身不由己地歪向一边,靠在了一个结实的肩膀上。来不及多想,那个肩膀上传来的温暖的感觉就让许向天坠入了梦乡。

      喀哈尔曼别克小心翼翼地将倒在自己肩上的年轻人扶起来,有些无奈地笑笑,就抱着许向天回了毡房。酒量小醉一夜是小事,夜里在外面着凉感冒,在高原上可是要命的。

      第二天早上许向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枕在喀哈尔曼别克的一条腿上,而青年哈萨克正抱着另一条腿坐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小哨兵“刷”地弹起来,脸上顿时红透,似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卡了壳。

      而那个哈萨克,却似乎并没有多想,只是友善地笑笑,打了个招呼:“醒了?”没等许向天对这个显而易见的现实做出确定,喀哈尔曼别克随意地说:“昨晚你醉了,把你拖回毡房你又抓着我不放手。不过你别担心,马奶/子酒不醉人,过一夜就好了。”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毡房去取奶茶和奶疙瘩。

      没错,过了一夜的现在,许向天已经没有了头晕脑胀的感觉,只是思维还有些恍惚。尤其是看到喀哈尔曼别克走路微微有些别扭的姿势,很显然是腿被自己这一夜枕得发麻,许向天的头脑更是混乱起来。

      几乎是梦游状态地喝了喀哈尔曼别克准备的奶茶,又无意识地吃下了酸倒牙的奶疙瘩,许向天回到了哨所。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站哨的时候,许向天似乎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喀哈尔曼别克仍然隔几天就来哨所,却一直没有再见到许向天。哈萨克似乎也并不十分在意,和其他的战友们仍然融洽地打成一片,并且还让他们替自己向小许带好。

      许向天的状态,连长和指导员看在眼里,都有些纳闷。接到女朋友分手信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而且中间有一段时间小许明明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才过了一个古尔邦节,怎么就又是一副失恋的样子了?

      连长和指导员合计着要找小许谈谈。然而还没等到这个机会,边境就爆发了冲突,科加尔特边哨的气氛也一下子紧张起来。

      被流窜的匪徒抢了牛羊,或者遭到袭击的哈萨克族人向边防军求助,提供了敌人的活动规律。连长一边向上级打报告,一边做出了安排:悄悄行动,突袭敌人。

      许向天和战友们打好背包,扛起枪,悄悄地行进在草原的夜色掩护下。他们边防军在武器装备方面比敌人要更占优势,但是敌人对环境更好的适应和对野战的熟悉,无疑给了驻守科加尔特的边防军很大的压力。

      双方交上火的时候,并不像许向天想象中那么刺激。没有战争片里的信号弹、烟雾弹,也没有本以为会浮现在脑海中的爱国主义宣言。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他们就已经和敌人开始了战斗。

      边防军战士被分成小组,分散行动。许向天和战友互相掩护着迂回前进,准备破坏敌人的一辆据说很重要的卡车。

      许向天和战友先后中了弹。小战士被流弹击中倒在地上的时候,并没有像他曾经想象过的那样,脑子里冒出一句或者几句爱国口号,也没有什么特别悲壮的感觉。他唯一注意到的是,卡车已经在自己手榴弹的投掷范围内了。

      拼着最后一丝清醒,许向天扔出了手榴弹。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任务应该总算完成了吧。

      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许向天最后的意识。军衣大概已经被鲜血染透,然而身上的伤口似乎奇迹般地,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幸存的战友们在连长的主持下开庆功表彰大会同时悼念牺牲战友的时候,许向天正在医务室里接受抢救,仍然昏迷着。虽然已经进行过紧急处理,失血过多伤势过重仍然严重地威胁着小战士的生命。

      喀哈尔曼别克与另外几个哈萨克青年带着牛肉干和奶疙瘩来看他们当兵的朋友们。隔着医务室半透明的窗户,喀哈尔曼别克看到许向天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就像雪山上亘古不化的冰盔,嘴唇则泛着惨淡的青色。

      年轻的哈萨克隔着窗户叫了一声“朵斯”,这一回却没有人回应他了。喀哈尔曼别克转过身拉住了指导员:“许向天,他怎么样?”

      指导员神色阴霾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受伤太重,这里又是高原,环境特殊,恐怕……”喀哈尔曼别克闻言瞪大了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指导员并没有十分留意这个哈萨克的神色,只是自顾地说下去:“据有个很有经验的哈萨克老人说,只有红雪莲还有可能挽回小许的生命。所以恐怕……”

      无比珍贵的红雪莲,只生长在天山顶上最寒冷的地方。高寒高海拔,传说中有红雪莲存在的地方,几乎是人类生命的禁地。即使是那些带着各种昂贵的装备专为挑战极限而来的探险家,也还没有人曾经找到天山上的红雪莲。

      指导员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他并不抱什么希望地叹了口气,还拍了拍哈萨克青年的后背:“医护班一直在尽力抢救,但即使这样恐怕小许也……”指导员说到这里噎住了,似乎只要他不说出后半句,那就不会发生一样。

      喀哈尔曼别克听着指导员的话,突然抬起头,再次朝医务室看了一眼,便转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年轻的哈萨克走出哨所,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天山。

      又过了几天。重伤的许向天终于睁开了眼睛,甚至能够简单地和其他人交谈几句。然而按照军医的说法,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脱离了生命危险。大家关心地去看望被记了二等功的战友,而这期间喀哈尔曼别克却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在哨所,他的哈萨克朋友们也没有看到他。

      躺在医疗室的小战士在一个寒意阵阵的傍晚停止了呼吸,本就微弱的心电图上,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波澜起伏。

      战友们遵从了许向天的遗愿,将他的骨灰带到了天山上。在天山的冰雪之中,他们突然看到了躺在雪中的喀哈尔曼别克。俊朗的哈萨克青年魁梧的身体早已经冰冷,只有怀里还抱着一朵血一般艳丽的红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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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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