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跑》黑鱼儿

20、第二十章

　　周一，晴，无风，宜祭祀、洒扫、出行、纳财、开市、求财、求人，福神、喜神都在西边，这是齐小雨认认真真查了黄历，选定的一天。今天，齐小雨破天荒起了一个大早，出门一路往西，奔着新街口的方向杀了过去。

　　再次来到这家咖啡馆，小雨来来回回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有点激动，有点忐忑，更多的则是说不清的困惑，但始终没能说服自己鼓起勇气走进去。勇气？这个词在齐小雨脑袋中转了一圈，见他为什么需要勇气？

　　“齐小姐！”礼貌客气的声音在小雨身后忽然响起，吓得小雨猛的一回头，那张黑瘦的脸庞不期然出现在眼前，少了一些冷漠，多了一些别扭的客套。不过依旧是没有任何动人的笑容，小雨挤了半天的笑容也终是隐了下去，“徐哥，早！吃了吗？”

　　“进来说话吧！”并未继续客套的回答小雨的问话，反而身子一转，扭头进了店，甚至连玻璃门都没有礼貌的替小雨打开，搞得小雨有点懵懵的茫然不知所措，片刻，又无奈的笑起来，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屋里倒还和上两次一样的干净整洁，纤尘不染，看来这个男人是很喜欢干净，不过这店天天没有客人，他如果不打扫，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上两次小雨明显表示过不欣赏的东西已经撤掉，屋子也显得空旷了一些。但是，当早上的阳光柔柔的洒进来，铺在黑色的沙发和深木色的小几上的时候，即便没有客人的早晨，也不显得清冷和孤寂，反而有一种温暖充盈的存在感。

　　“齐小姐！我决定答应你的要求，就照你提出的价格，把它转租给你！”黑瘦的男子依旧站在吧台的后面，好像那才是他应该站立的地方，依旧没有看小雨，依旧慢声慢气、冷言冷语，一板一眼的说着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徐哥！过来坐下谈吧！”小雨寻了一张沙发坐下，扭头冲着他，“你那么呆着，我觉得别扭！再说，很多细节，不是行、不行就可以解决的。”小雨有点马大哈，但在正经的事情上绝不开玩笑，盘下一个咖啡馆，可以凭意气去喜欢，但是绝不能靠冲动去做事。

　　男人迟疑了一下，终于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小雨探究的眼神没有从他的身上错开半秒。原先没有注意，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瘦的缘故，显得特别的高，空荡荡的衣服挂在身上，好象挂在衣服撑子一样，晃晃荡荡的。

　　“我叫徐刚。”男人坐在小雨的对面，眼神飞速的瞟了小雨一眼，又飞快的逃散开去，似乎那个介绍自己的人并不是他。

　　“我也不是什么齐小姐，齐小雨，你叫我小雨就好了！”齐小雨从他那酷似欧洲人的深陷眼窝中发现了一点点腼腆的痕迹，大方老练的笑道，“签合同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眼神再次在小雨的脸上飞速闪过，停顿时间不超过三秒，“嗯，你问，只要我知道！”

　　小雨忽然有那么一刻觉得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这个徐刚从根本上就不是一个生意人，虽然她也是头一遭，但至少从感觉上比他老成多了。小雨在脑子里又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发现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有点荒诞，从她鬼使神差的瞬间看上这家店，到前老板居然肯以这么低的价格转让给她，似乎这件事在冥冥中被谁画好了轨迹一般，顺着就走下来了。

　　“既然咱们都有诚意，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这个人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你别介意。”小雨勇敢的直视徐刚，一抹淡淡的笑在她的脸上好似一层坚韧的外甲，“你这咖啡馆其实地段装修都还很不错，可为什么就是没客人？而且你一开始死咬那个价格，现在居然又愿意以那么低的价格转让给我，说实话，我想不通。”

　　徐刚两条浓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额上的皱纹被刻得更深，双手好像无意一般用力的绞缠在一起，小雨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待着徐刚给她的答案。她并不知道徐刚会不会愿意告诉她这个答案，更不知道这个答案会是什么，但是她从心底里深深的觉得，他不是个坏人，他肯定能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徐刚思考的过程很是漫长，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痛苦，小雨不急不躁，认认真真的看面前的这个男人，又静下心来仔仔细细的以一个客人的角度观察着这个咖啡馆。窗帘是灰黑色的，沙发是黑色的，小几是深木色的，一切都冷冷的，如果没有阳光，这个地方就没有一丝温情，冷如冰窖。再配上个冷若冰霜的老板，估计再好的地段，再香的咖啡，象她这样不在乎的人也是不太会来第二次的。

　　“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经营者，没有任何的经营头脑，只会以自己的意愿和想法去理所应当的做所有的事情。但事实上，并不能迎合大众的口味，或者说，连小众也看不上。所以，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生意用惨淡似乎都不够形容。”徐刚终于开口，打断了小雨的思考，眼依旧没有看向小雨，反而悠悠的盯着吧台上那只唯一与咖啡馆内风格格格不入的憨厚可爱的招财猫，那是小雨在这家咖啡店里唯一能找到的一眼就觉得可爱温暖的东西。

　　“其实这家店既可以说是转租，也可以说是出租，因为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小雨心里惊讶，但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这个徐刚，越来越有意思了。

　　“其实来看店面的人很多，但是，大部分人似乎都不愿意让它以咖啡馆的形态再继续下去，除了你！他们的想法或许更有创意，能更快的见到经济效益，但我只不过是收房租，我更愿意它还是咖啡馆。”徐刚第一次将眼神认真的与小雨对视，眼神中有倔强、执着，还有浓浓的受伤。这个伤害从何而来，小雨不得而知，但肯定跟她砍价没有丝毫的关系。

　　“所以，说实话，你早就是我心里接替这个店的第一人选。”徐刚喘了一口大气，大概是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大段的话了，也或许是为了掩盖自己稍稍有些紧张的情绪，跑到吧台边倒了两杯清水，一杯递给小雨，一杯自己“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杯下去。

　　“这个价格，你能接受得了？”小雨一直在观察着徐刚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挑出点点做作的痕迹，不过还好，没有。

　　这个问题似乎徐刚压根就不需要很多时间考虑，小雨的话音刚落，他就爽快的给出了答案，“价格我不在乎，咖啡馆必须要开下去，因为，这是我的一个承诺。它，必须要以咖啡馆的形态存在。”

　　“那如果事实证明，咖啡馆真的很难生存，你也不能接受转行？”小雨并不打算善摆甘休，她是喜欢开咖啡馆没错，可是她还是要靠这个来吃饭的，如果经营状况一直是这样，算上房租，她就是名副其实的负翁了，总有一天败光所有的钱，到那个时候，他徐刚还有一处房产，那她就真得睡大街了。

　　“如果经营状况不好，我不收你的房租，只要你继续开下去！”徐刚比小雨想象的还要执拗和坚定，似乎认定了齐小雨就是能帮他把这个咖啡馆撑起来的那个人，看向小雨的眼神中饱含期盼和说不出的点点信任。

　　其实以小雨现实的个性，徐刚这种毫无理论基础的谬论，冲动的语言，她应该完全的鄙夷，并立刻反驳的。可是，她今天却不想这么干。她觉得，这个叫徐刚的冷漠男人，以及这个咖啡馆，肯定有着特别的故事，她突然无比的好奇，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看看，如果她让这个咖啡馆成功的存在着，会出现什么样的奇迹。

　　“我可以跟你签合同，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齐小雨挺直脊背，脸上是认真的表情，似乎，隐隐的还有一些挑衅，“我会尽我的努力，把这个咖啡馆做好，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让这家店以咖啡馆的形态存在着。”

　　徐刚这次没有刚刚的爽利，沉默了很久，这次，小雨觉得压力开始一点一点的朝自己压过来了，她无疑给自己下了个赌注，这件事情应该属于是徐刚的个人隐私，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她想租这间咖啡馆也就无疑泡汤了，再去寻觅一家感觉、位置、价格都合适的地方，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

　　“可以！”这两个字听起来很轻，但在小雨的耳朵里却好像炸雷一般，“不过现在不行，等你让它好好地转动起来，我就告诉你，你自己选择信或者不信！”

　　小雨笑了起来，本来就爽快的性格，笑起来不遮不挡，霎时间照亮了满屋的灰暗，“好，就这么定了！合同呢？签吧！”

　　两人之间的惊异你来我往，这次，轮到徐刚一愣，不过只瞬间几秒，便走到吧台边，从柜台里面取出早就打印好的几张纸，交给小雨。小雨拿过来，潦草的看了看，大笔一挥，齐小雨三个简单的大字便落在右下角了。

　　“你不拿回去和你的朋友仔细看看，商量一下？”徐刚实在是忍不住，善意提醒小雨道。

　　“不用！”齐小雨马大哈的性子瞬间又回来了，豪爽的挥一挥手，“这事儿我自己就能做主，不用和她商量，商量了也是这个结果。”

　　徐刚忽然在这一刻绽放出点点笑容，在他那精瘦的脸上，瞬间扯起了几道皱纹，小雨也哈哈笑了起来，大方的朝着徐刚伸出手来，“合作愉快，徐刚！”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