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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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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日前两天,兰斯陪同他去参加庆典彩排。
“这是您父亲继位之后的第三十个庆典。”兰斯在车上对他说。
范伦丁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现任贴身男仆要提起这一点。他数学并不是那么差。
“这个庆典的规模是三十年来最大的。”
再一次,废话。
“会有超过二十个国家的贵宾出现在庆典上。”
他可以欺骗自己那就是艾伯特一个星期前不回家的理由。真是令人讨厌的话题。
“当然,媒体的数量也是前所未有的,殿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很好,仿佛这些事情都是他应该关心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兰斯?”
他的贴身男仆假笑了一下。“只是让您了解一下背景,殿下。”
在庆典彩排的间隙,卡特总管找到了他。
“您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作为一个快两个星期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人来说,大概还不错,我猜。”范伦丁有点恹恹地说。
“兰斯告诉我,您在别墅里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我想陛下会很高兴听到这一点的。”
的确,一个快两个星期没有做出任何有失体面的事情的第三王子殿下,对国王而言,大概真是件新鲜事。
卡特总管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请允许我告退,还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范伦丁王子困惑地看着总管的背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总管阁下有相当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和注意,多到根本没有时间特意——毫无疑问卡特是特意来找他的——找到他寒喧几句毫无意义的废话,关于他的气色不错,他的行为合乎规范,他的……
哦,范伦丁突然恍然大悟,他的行为合乎规范,没错,他的行为要合乎规范,他得知道这次庆典有多重要,简直重要得可怕——
兰斯和卡特在担心他受打击过大,会在庆典上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多傻的担心啊。
他当然可以当一个好王子,这并不难,至少坚持一天并不难。基本上,他只需要跟在父亲后面,像个傻瓜一样微笑就好。卡特和兰斯,由于他们规整的数十年生活经历,显然不明白,捣乱,才是真正需要耗费心神和精力的事情。
于是,就像他在不那么精力旺盛和兴致勃勃的时候就可能发生的那样,范伦丁王子完美地(以第三王子殿下专用评判标准而言)在那个重要得可怕的庆典上,扮演了一个基本上没什么继承希望的王子形象。
有些看了电视直播的观众问他们的同伴,“嘿,那个傻瓜王子在哪?”
“就在那儿,看见了吗?就在那儿。”
“哪儿?……哦,那儿。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显眼。他怎么了?吃坏了肚子,还是什么的?”
“也许他长大了。”
“哈,在二十……”
“……六岁,我猜。”
“二十六岁的时候!哈!”
就连托尔曼三世也不得不对此表示赞赏。
他在晚宴结束之后立即召见了他的第三个儿子。他站在房间中央,抱着手,用一种极其审慎的态度观察着他的儿子。但这种神情并没有在施放对象身上展现出多少威力,范伦丁王子正忙着思考,他到底还要被软禁多久。
“被禁足的感觉怎么样?”
“不坏。”王子回答。
托尔曼三世抽了一下左边半脸,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卡特说你在禁足期间表现良好。我对此表示怀疑,但你今天的表现确实符合一个王子的身份。看来这次禁足对你是有好处的。”
“我看完了三部电视剧。”
国王张开嘴,又闭上,又再度张开嘴:“我希望你在此期间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反省。”
“什么行为?”
“你那些不符合……那些丢脸的……那些……那些对艾伯特的可笑的不合理的追求和迷恋。”
“哦……是的。”
“反省的结果呢?”
“那确实是可笑的不合理的追求和迷恋。”
“我就知道——什么?”
范伦丁看着他的父亲,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意识到,不仅捣乱需要心神和精力,微笑也同样需要。
托尔曼三世既困扰又迷惑地看着范伦丁,毫无疑问,如果他不是一个尊贵的、希望在后代面前保持严厉形象的国王的话,他一定会大吼起来“你出毛病了吗?!”幸好他立刻想起另外一个可能性,有可能得多的可能性。
“别试图和我玩任何把戏,孩子。”
“没有任何把戏,父亲。”
“不再试图向艾伯特求婚?”
“不再。”
“不再半夜跑到艾伯特的楼下吹冷风?”
“绝不。”
“不再去他的办公室骚扰他?”
“不会再发生。”
“不再抱持任何想要和一个男人结婚的蠢念头?”
“放心吧,父亲,我这辈子只想过和一个男人结婚。”
“你会乖乖地从合适的贵族小姐中选择一个当你的王妃?”
“我会慎重考虑的,父亲。”
托尔曼三世在心里目瞪口呆。
当他的第三个儿子离开他之后,国王陛下问他的内务总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特?”
“我想殿下只是想通了而已,陛下。”
“哦,胡说。”国王烦躁地挥挥手。
最让人头疼的儿子突然摇身一变成模范生,这委实是一个惊吓而不是惊喜。他倒宁愿要回原来那个经常胡闹的范伦丁了,哪怕他会百折不挠地向同一个男人求婚一百遍,也总好过因为那个男人的拒绝而性情大变。
这次范伦丁是认真的。
上帝啊!国王陛下用掌心拍了拍太阳穴——他觉得头痛了。
第三王子殿下走出王宫大门,口袋里揣着刚被归还的手机。一个内政厅的工作人员礼貌而热情地在门前迎接了他,那种热情程度刚刚好是一个王子所应该得到的。范伦丁想起两周前的遭遇,默默地叹了口气——妙极了,现在他不是被国王下令软禁的王室成员ABC,他又是一个血统纯正的王子了。
然而,眼下却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向为他拉开车门的工作人员致谢,又对深更半夜还得辛苦载他回家的司机致意,然后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叉开双腿,闭上眼睛——说实话,他竟然不大记得起应该怎样当一个王子了。
当然,不是公事意义上的那种“当”。
虽然在两次王子生活之间只相隔了一个多月,对范伦丁而言,却恍如隔世又隔世。伴随着车身轻微的晃动,他有点力不从心地思索明天开始的日程安排。他应该去荣耀俱乐部吗?过去他常常一起床就会去俱乐部报到,和狐朋狗友们一起聊聊最新的八卦,喝几杯酒,吃顿午餐。遗憾的是,毫无疑问,他一定是近来俱乐部蜚短流长的焦点,在这种时候去招惹更多的注意力和流言蜚语,无疑是不明智的。何况主厨引以为豪的红酒菲力牛排也并没有那么值得怀念。带着宿醉未消的昏眩感从柔软大床上爬下来,然后和同一群人窝在同样的房间里——无论它们是奢华的、优雅的、精致的亦或故作简朴的——谈论着似乎是最新的但内容永远似曾相识的话题,玩一些疯疯颠颠的小游戏,喝更多的好年份极品佳酿,在新一轮的微醺中决定当天或今后几天的不务正业日程……这是他过去无比熟悉的生活方式,现在却遥远得像装在盒子里的别人的生活,而他对这些生活的念想,其迫切程度和对那份美味的菲力牛排差不了多少。
或者他可以换别的方式会一会他的老朋友们,杜伊表哥,埃琳娜,甚至凯瑟琳……哦,不不,凯瑟琳就算了,埃琳娜是个大嘴巴,杜伊从来不懂什么叫给嘴巴装上拉链。会见老朋友这事还是先算了吧。
想想看,过去除了去俱乐部,他还干些什么呢?参加派对,听音乐会,看歌剧,看芭蕾,甚至偶尔也会去看看演唱会。除了派对,剩下的活动都需要有人为他安排。艾伯特曾经为他妥帖地安排了这一切。
想想别的。
范伦丁费了点力气把艾伯特从他的脑海里赶出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某部著名的电影里说的那样,“当我要求你不要想大象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大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度假这个念头突然从满满当当的“大象”里突出重围。
度假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尽管它曾经因为不够稀罕和宝贵而显得没那么美好,但对隔世又隔世过的王子殿下来说,它又重新变得足够美好了。滑雪,温泉,冲浪,或者干脆乘着游艇在海上飘一个月,所有这些事情都有一个令人喜悦的共同点,让你有事干,让你想点别的,让你远离人群,让你假装万事大吉。当然,当然,这些事情同样需要有人为他安排。艾伯特曾经为他妥帖地安排了那一切。
见了鬼的艾伯特。
范伦丁王子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始觉得有点绝望了。那是一种做了噩梦醒来却发现自己刚刚只是在梦境里重复了现实的绝望。
就在这一刻,他的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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