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宪雍和1（清穿）》南无阿弥豆腐

2、3－4 乞儿 隐龙

　　3.乞儿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向小玉问了问路――其实她也不清楚，俩人来到最繁华的大街上。
　　这街倒真是人多，天刚亮就已经人来人往了。特别是那些卖早点的小摊子，一个接着一个，各种食物的香气直往鼻子里灌。
　　小玉捏着手里边儿的几个铜板眼巴巴地瞅着我，那意思就是要买几个馒头垫垫肚子。我摸了摸自己个儿饿得扁扁的小肚皮，决定还是先忍忍，便拍着小玉的肩膀道：“先别慌着把这几个救命钱花了，看看再说。”
　　小玉“咕哝”一声吞了一口唾沫，倒也听话的点了点头。
　　我又道：“待会儿我们装着逃水荒到这里的两兄妹，该做的该唱的你瞅准了时候不要省力气知道么？”
　　小玉眉毛一皱：“这不是骗人么？”
　　我一听来了气，恨道：“骗别人也比饿死自己个儿强吧？”
　　小玉见我生了气，忙点点头应了。我见她答应了，就找了个僻静地方先把自己的一头乱发打成个麻花辫，扯根破布条儿绑了，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破布往头上整个一系，倒也有几分孝子的模样。我的衣服本来就破，被撕了一大块布下来更是几乎挡不住身体上的几块肉。好在这身体只有十二岁的年纪，又是营养不良发育得不好的，从上身看到也辩不出来是男是女。
　　打扮好了自己，又抓起一把黑灰抹到了小玉脸上――说实话，她长得还真俊，可不要惹出什么桃色纠纷来，这才寻了个人最多的地方叫嚷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各位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可怜可怜俺们兄妹两个，只因为那黄河年年发大水，前年上大水冲了俺们家砖瓦房子，俺家爷爷奶奶染了瘟疫双双去了……”
　　我一边装着抹眼泪一边从指缝里边往外看，见周围已经围上了十来个人忙捅捅旁边儿站着跟个木桩子似的小玉，要她赶紧哭起来。没想到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我还不知道要干什么，我气得一把掐住她的胳膊，又狠狠扭了一下那里的嫩肉，她这才会意过来一皱小鼻子大哭起来。
　　我看着人越聚越多，连忙接着念剩下的台词：
　　“剩下爹妈带着俺们两个逃水灾去了隔壁县。谁曾想到今年黄河又发大水，冲垮了俺们的茅草屋子，俺爹被那洪水活活淹死了，俺娘一惊一病也跟着去了。可怜俺带着俺妹子一路讨饭到了这里，原打算寻一户远房亲戚好歹有口饭吃，没想那亲戚早几年已经离了这盛京……俺们兄妹俩只求有点盘缠回老家，求着您们帮衬帮衬！”
　　我边嚎边把自己破得尽是窟窿的前襟下摆一捞，提起来往围观的人群里面撞，边撞还边唱：“哎哟俺苦命的妹哦！你今年才长了十岁上，哥哥我应了死去的妈，要是养不活你，死了也见不了她哟！”
　　瞅准了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管不了面子不面子，屈起一条腿半跪了下去，望着她干嚎起来：“好心的太太奶奶，给两个烧饼钱吧！”
　　就这一个动作，又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我雌牙咧嘴的，少不得忍了，正正经经的做戏。
　　那老太太估计一向也是个心里慈善耳根子软又乐善好施的，脸上几乎就要跟着我掉下眼泪来，摸出粗蓝布钱袋子，掏出一把铜板丢了进我的前襟，嘴里念叨着：“苦命的娃娃，拿着可别嫌少……”一面就去抹眼泪。
　　小玉这时也开了窍，蹭过来贴着那老太太的大腿根跪了下去，口里念着：“谢太太奶奶的恩德。”一边不住磕头。
　　我留着小玉在那里，自己起了身又往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群挤过去，嘴里还是叫“给两个烧饼钱”。那些人见我过去，有不好意思白看戏的摸出一个两个铜板给了我，也有厚着脸皮往后缩的，还念叨“老子也没钱，还想着谁来救济救济老子呢”。我不理那些往后退的人――讨饭也有讨饭的艺术不是？黏着不放只能让人厌烦你，还不如转移目标再创新高呢。
　　小玉这会儿学乖了，我走到哪里她就跟着我哭到哪里，见人给的铜板多就跪下来磕两个头。转了一圈下来，我们倒也收入颇丰，正打算收工的时候，手里面捞着的衣服忽然一沉，低头一看，竟是一锭碎银角子！
　　我一愣，小玉也停了哭号，眼巴巴地看着那锭银子，半晌终于大着胆子拿了起来，放进嘴里使劲一咬，又捂着嘴巴苦着脸惊喜地叫：“是真的！”
　　我反应过来忙抬头往四周围看，哪里来的财神爷当街撒银子啊？看了半天才从人缝里看见一片勾着金线的衣角翻飞而去。
　　我得了这锭银子哪里还有继续讨饭的心思，拉着小玉让她向众人又磕了两个头，慌慌忙忙的捡了一条小路走了。
　　回到我们暂时栖身的墙脚儿，小玉眨巴着眼睛问我：“我们怎么不讨饭了？”
　　我顺手拍了她的脑袋瓜子一下，笑骂道：“有了银子还讨饭，你傻呀？”
　　小玉还是眨巴着眼：“那我们干什么呀？”
　　我神秘地一笑：“干你的老本行！”
　　4.隐龙
　　攥着手里的银子，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和小玉买两套能够见人的衣裳。在大街上转悠了半天，好容易看见一个卖旧衣的铺子，于是故伎重演跟那个老板好磨歹磨了半天，花十五个铜板给自己买了一套死人身上剥下来的粗布衣裳，又求着他白给了一顶灰麻布小毡帽。花了二钱银子给小玉买了一件看来还不赖的暗红色水泄长裙，上面还绣着两朵红牡丹呢！这么便宜的价，我估计也是哪个窑子里没长成的丫头死后卖了过来的。管他的，我一个现代人也不怕什么鬼鬼神神，小玉我估摸着也看不出来，将就着穿了得了。顺便让那个老板把剩下的银角子称了称，乖乖，足有一两三钱！又把那剩下的银子中的一两独作一锭包好，剩下的三钱剪成银角子方便零用。
　　怀里抱了衣裳，我和小玉又拐进了一间澡堂子，没想到到门口了那掌柜的非不让我们进门，说是没有接女客的规矩。我拍着脑袋一想，才发觉自己大意了，封建时代澡堂子才不接女客呢，想想还是我们现代好呀。
　　顺着拐了个弯儿，正好看见一间高升客栈，没办法，只好在那里安顿下来了。
　　进了客栈，还是照着先前的话，跟客栈掌柜的求了一通，他总算答应让我们住在柴房旁边的小隔间儿里。这是我的主意。按我想，要住在正经的厢房里，没那么些银子，便宜的大通铺我又不乐意，只好做了这么么个变通的法子。跟掌柜的讲定了，价钱按普通房间的一半算，其他的吃的用的客栈不管，烧火做饭使了厨房里的东西三天一汇账，我们还包了后院的清洁工作。
　　我和小玉身无长物，一人抱一套衣裳来到那个将要收容我们好一阵子的小隔间儿。
　　我进去四周围一打量，忍不住骂了一句三字经。这里还真是有够萧条的，除了两张木板子床其他什么也没有！小玉也被屋子里满天的灰尘呛的咳嗽起来，一边冲我道：“京姐姐，我们就住这么个地儿啊？”
　　我听她叫“京姐姐”那三个字出来，当时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道：“再别这么叫，嵾得慌。”
　　小玉道：“那叫什么呀？”
　　我道：“叫我一哥！”这句话说出来，我不由得心里暗爽，这个大名可是我在一群狐朋狗友中间混了多少年才打拼出来的名号，听听，多响亮！简直就可以完美的概括我那波澜壮阔的二胤祥岁的一生！
　　“一哥。”
　　小玉够听话的，马上就拿着嗓子叫了一声，听得我身上一阵舒坦。顺手把头上的破布拿下来递给她，我吩咐道：“辛苦你把这好好清扫一下，我身上疼得不行了，找个地方歪着，你再把这两件衣裳洗洗干净，用开水烫烫晾干了，我们还等着穿呢。”
　　“哎！”小玉脆脆的应了一声，麻利的接过破布和我手上的衣裳，找地方洗去了。
　　“等等！”我想起我俩还没吃过东西，忙叫住她：“这十个铜子儿拿去，不拘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买上一些，等你收拾了一起吃。”
　　小玉脸上一喜，忙不迭儿的把钱接了过去。
　　我退出房间，把小毡帽套好了，径直往后院里走。一边走一边想拿手去揉揉两个膝盖，想想那里血肉模糊的样子又不敢下手。我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很重，再不找大夫绝对是不行了的，但是手上只有一两多银子和几十个铜板，我和小玉现在又是生活没有着落的瞎混，不省着钱可怎么行啊。心里面想着事情，脚下乱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院那小偏门边上。凑着脑袋往里面一看，见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干净整洁的很，料想以后每天清扫起来也不会太废工夫。院子里面种了好几棵大槐树，竟有十几米的高度，想来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四下看了下，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索性大着胆子走进院子。落脚之处，竟然踏上厚厚的一片草地。初冬的正午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一宿没睡的困意立马涌了上来。登时不管是否会着凉，随便往地上一躺，顿时舒坦得一辈子也不想起来了。虽然身上还是疼的紧，后背也被硬邦邦的泥地磕得生疼，但是一夜未眠的我哪里抵抗得了周公大人的诱惑，不一会就睡死过去了。
　　梦里倒也没有看见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就是天上忽然开始掉银饼子，小玉乐得一捡一个就往嘴巴里塞，还不住的嚷嚷好吃。我就忙着从她嘴巴里往外掏银子：这小蹄子，怎么能真把钱给吃了？就算不吃死你，也要心疼死我呀！
　　梦里我还在想，怎么不做一个我又穿回到现代的梦，我的宝贝电脑啊，我的宝贝电冰箱啊，我的宝贝空调啊――学校公共的也算我的，反正是做梦不是。
　　正睡得香甜，脸上没来由地忽然觉出一片湿意。搞什么，不会是哪只不长眼睛的臭鸟儿往我身上撒尿吧？不对，怎么这么苦？
　　睁开眼睛一看，竟是光着前半个脑袋的一个十五六岁上小厮打扮的人正往我嘴巴里灌着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呢？”我连忙“呸”了两声，把嘴巴里那不知来头的东西吐出来，顺手一推，把那小厮摔了个屁股墩儿。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爷见你像是晕在这儿了，好心好意叫我拿着参汤来给你灌下去，你怎么还骂人呢？”那小厮倒在地上，一脸委屈。
　　爷？什么爷？四爷，八爷，九爷还是十三爷啊？我管你什么爷，怎么能随便往人嘴里灌东西，谁知道有毒没毒啊！我呸，还参汤，那是咱们穷人喝得起的吗？搞不好过一会儿就狂喷鼻血而亡呢！
　　“劳驾，小爷我是在这儿歇中午觉呢，不劳你们爷费心，回见了您哪！”再不理他，双手做了个揖，我拔脚往外走。靠，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真是不讲人权。
　　刚走到小偏门门口，就看见小玉手里拿着一纸袋子东西和一把大壶迎了上来，见了我连声埋怨道：“一哥，您跑哪去了，我到处找您呢！”
　　我把她的肩膀一捞，笑道：“没去哪儿。找个地儿睡了一会儿，你买的什么啊？”
　　小玉听我问忙把手里的东西举给我看，讨好似的道：“您看，买了四个馒头两个素包子一共是八文钱，找掌柜的要了一壶凉水两文钱，还成么？”
　　我心里道：这个掌柜的，一壶凉白开也好意思找我们收钱，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一面却笑道：“看不出来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耐，干得不错。这把茶壶不要还了，就留在我们这儿使。”
　　小玉“哎”了一声答应了，也不问我为什么。嗨，还真是一朵解语花儿，一天工夫就摸清了我的脾气。
　　我们倆往外头走，还听见后面那小厮嘴巴里嘟囔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之类的话，随即又被略微低沉的男人声音喝住了，再往后就听见了开门儿关门儿的声儿。
　　回到小隔间儿，果然干净了不少，两块木板上也多了一层看起来挺干净的稻草。我和小玉坐了，拿出吃食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气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觉得精神劲儿回来了点。
　　我歪在铺了稻草的床上，竟也觉着十分舒服。这人哪，果然是最能适应环境的。要是放在现代，叫我去睡稻草铺，简直就是春秋大梦！
　　刚刚闭上眼睛，小玉又推我：“您先别睡，我刚刚找厨房要了热水，借了浴桶，待会儿去拿过来，您先洗个澡收拾干净了去看看大夫吧。身上老这么着可不成……”
　　小玉这样一说，我才觉出身上的伤好像又重了，特别是两个膝盖，疼的钻心，伸手扒拉扒拉裤子，竟发现已经黏在腿上了，想来已经化了脓。看了一眼小玉，我道：“你倒是个有良心的。”
　　小玉羞红了脸，道：“要不是您，我这会儿指不定什么样儿了……再说，买衣服您给自己买十个铜板儿的，给我倒买二钱银子的，这叫人怎么说……”
　　我看着她的神气，心里慢慢平静下来。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巴结一个能够让她活下去的恩主，谈不上什么真感情。至于衣服，一来还是为了省钱，二来，也是未来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罢了，罢了，世界本就邋遢，还有什么可怕！
　　摆了摆手，我叫她去端水过来。

作者有话说

　　改了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