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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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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该喝药了!”姑娘板着一张清秀的小脸,将一碗浓黑的药汁递到了他跟前,浓浓的药味扑入鼻中,闻着,只觉着苦。
他却是愕然着,只是瞪着那碗药汁,半晌不动也不说话。直到姑娘像是恼了,硬是将药碗塞到他手里,“这药咱儿用过的,止血定痛,化瘀生肌,虽然咱儿暂时不知道怎么解你体内之毒,但至少还能先治好你的外伤!”
捧着药碗,他愣愣看着,带着药味的白烟腾袅着,扑上他眼睫,姑娘这才瞧清他那双眼,竟是奇异的湛蓝色,心下好奇得很,不由多看了两眼,谁知他一开口,姑娘心下又不爽快了,又拉沉下一张小脸。“用过的?”他讷讷回问,心想着,他以为他气着了姑娘,她不理他已算轻了,居然还会煎药给他喝?
但听在姑娘耳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只当又是一句质疑,刺耳得很,当下小脸板得更是死紧,手往窗外一指,廊下放置着一只竹篓,篓里一只小白兔正蹦跳着吃食,后腿以白布包裹着,这是……“放心!吃不死你的!倘若还是不放心,你大可以倒了便是!”话落,她长发一甩,沉着一肚子的不痛快,踩着略重的步伐出了竹屋,三两步冲到了屋外的空地上。桃花树下,摆着一口大缸,缸里盛放着前几日用冬青叶熬制的染料,一匹丝、几块做锦帕的绢子都已经被均匀的染上了色泽,她一边利落地将之捞起,晾晒在竹竿搭的架子上,嘴里一边嘟嚷着,“好心当成驴肝肺……”
敢情这姑娘喜欢用嘴想事情吗?他的内力四散,耳力可还在,她再小声的自言自语,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摇了摇头,他不恼,反而觉得有些有趣,不过……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那碗药汤,他无奈地攒紧眉峰,抬起眼,瞪向廊下的竹篓,篓里小白兔一双红彤彤的眼刚好瞅着他,四目相对,好一个同是天涯沦落……呃!敢情,他也将自己当成兔子了?
她像在染东西,桃花树下,除了那口大缸,又陆续搬来了几个小缸子,每个缸子里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红的、粉的、黄的、蓝的、紫的,她手里有十来张白绢子,都不大,看来应该都是要做帕子的,正一张张牵平,然后小心地放入不同颜色的水中……
“这些都是什么制成的?”突如其来的问话骇着了忙得专注的姑娘,惊得她掉了手中的绢子,倏然别过头来,瞧见他,眼中骇色褪去,脸色却仍称不上好看。
他走上前去,每动一下,都会扯痛臂上、腿侧还有胸口的伤,让他的动作称不上顺当潇洒,但他还是忍着,走到了她跟前,然后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了出来,递到她眼前,手里扣着一只碗,她刚刚用来给他盛药的那一只,现下已经空空如也
她蹲在地上,仰头看他,有些愣神,这样看上去,他的眼更是蓝得澄澈剔透,蓝得她神思跟着有些恍惚,他是中原人的长相啊,中原人……怎么能有这样的眸色呢?直到他弯腰下来捡她掉在地上的那几张绢子,却扯痛了伤口,闷哼一声,她才自恍惚中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双颊有些发烫,她站起身来,带着几许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的恼怒,将他手中扣着的药碗劈手夺过,扣在掌中一瞅,才发觉竟是洗净了的,不觉一愕。
他却是突然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扬手指指她脚边那几个缸子,重复方才的询问,“这些染料是什么制成的?”
她敛下眸子,细细思虑,明了他似乎是个极好面子的性子,虽然没有明言,但这喝光了药,洗净了药碗归还,不就是示好的表示么?他红透的耳根子让她忍俊不禁,却又咽下笑意装作不知情,只是指着那几缸子五颜六色颜料应道,“红的是茜草,蓝的是蓼蓝,黄的是黄檗,粉的是杜鹃,紫的是紫草,那一缸子碧的是冬青叶……”
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他习惯了有人打点好一切,所穿的衣服不但料子上乘,手工也都是一等一,平日里也总自诩是做大事的老爷们,从未在意过小女子的这些种种,今日这么瞧着,居然也甚是有趣。只是,掉过头来一想,他望向又认真忙碌起来的姑娘,这丫头真是穷苦出身么?居然连衣料子也自己染?罢了!且不说她能不能治好他的伤,这一回是她帮了他,他若能否极泰来,自然好生谢她,让她日后衣食无忧。这般想着,他心口的堵倏然一轻,愈发心安理得起来。
不过很快的,他就后悔了。他不该因为情势所逼,就刻意讨好一个女人。不管多么年轻,她还是一个女人,而女人,很多时候总是让他没有办法理解,至于眼前的这一只,自然是个中之最,她怎么什么都好奇?
比如……
“你的眼睛好漂亮,不过为什么会是蓝色的呢?”她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眨巴着双眼,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是被人盯上的猎物,顷刻间毛骨悚然。
可惜,她偏偏触着了他的逆鳞,于是当下,他便是冷下了神色,“这双眸子,若是可以,我却不见得想要!”
“为什么?”她看不懂他明显的抗拒,仍然托着腮,死盯着他,双目闪亮,“啊!你是胡人吗?可是不像呀!”
“半个。”他皱紧眉,有些不耐烦。
“呀!是你阿爹,还是你阿娘?”她抚掌而笑,眼里兴味更浓,“只是除了眸子,你就是个中原人的样儿啊!呃……好像轮廓要深些……”她凑上前去,饶富兴味地打量着他的五官,还兼品头论足。
“……”算他错了好吧!他一开始就不该给她好脸子,因为她最拿手的不是蹩脚的医术,而是何谓得寸进尺。不过这丫头……就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吗?她不觉得她凑得也太近了吗?近到他呼吸间全是她的吐息,带着淡淡的,奇特的香味,像是揉进了兰的雅致与莲的清幽,扑鼻间却又似乎还有一股蔓蔓芳草的清新……让他耳根子不由地一热,红,直窜到衣衫所覆的颈下。
“你刚说倘若可能,你不想要这双眼,是真的吗?”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神色像是燎原大火,“你瞧瞧这样行不?等咱儿把医术学好了,你把眼睛换给咱儿,成不?”
“呵!”倒抽一口冷气,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挖眼珠子?换眼珠子?她是疯了吗?再说了,等她把医术学好?她会不会对自己太有信心了点儿?他可敬谢不敏!他又不是疯了,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