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总是那么销魂》姬昭璋

3、色欲熏心

　　顾希和很明显没有这般被评价过，面上一怔，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几乎立刻就回复了平静，好像我说出这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这让我实在是挫败……

　　没错，挫败。

　　不过联想起他以后的所作所为，他此刻的表现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顾希和这个名字一开始的时候不曾留意，不过稍稍动动脑筋，我就想起来了他，除了小圣母絮絮叨叨的信件之外，我被幽禁期间曾经听到过他的名字，源自门口守着我的粗壮丫鬟充满切切春意的低语。

　　“你知道今年的在洛阳城的青宗比武吗？”

　　“我知道的！”

　　“知道今年洛阳青宗比武的新宗主吗？”

　　“我也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他——”

　　“——我当然知道，是江北顾家的儿子名希和，听说是个极为高洁良善的人物，武艺惊人不假，最让人佩服的是他弹得一手好琴，据说他弹起琴来能让最凶猛的豺狼和怯弱的兔子和睦相处，微笑起来没有一丝阴霾能让最穷凶极恶的犯人痛哭流涕，就像……像……伽蓝神！”

　　前世的我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恨恨将花瓶砸了出去，我伽蓝神的威名岂容一个中原汉人冒犯。

　　我讨厌顾希和，自见到他第一眼起。

　　不过我觉得他八成也不喜欢我，我自个清楚，我比他要不招人待见得多。

　　我恶狠狠地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倘若本座……本小姐真的因为肚子饿倒在半路那我一定把你铡碎得像月季花瓣一样然后喂给花容当早餐。”

　　“花容是谁？”他皱紧眉头，直接省略掉我所有的修饰性词语，干脆地抓住重点。

　　我勾勾嘴角假笑，“一条蟒蛇。”

　　锦如初养的花斑毒蛇，胆小如鼠嗜好美人，据说是个小姑娘。

　　顾希和眼睫微微颤了下，“阿兰，你不太对劲。”

　　我挑起眉头，不对劲就对了，本座从未想过隐藏自己，最好狠狠讨厌我，离我远远的，让我有时间练功恢复功力，否则，小心本座咬你！哼！

　　···

　　第二天早上，经过整整一个夜晚的苦练，我将脑中父亲勒令我只字不差背下的口诀又复习了一边，坐在床边静静打坐，等到早上的时候，有一股温暖的气流开始在我丹田处缓缓升起，虽然小，却让我无比兴奋。

　　在顾娇兰这具毫无底子的身体里，只经过一个夜晚居然有这般的成就，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兴奋极了，丫鬟喊我去大厅吃饭的时候，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顾希和的爹爹顾美人笑眯眯看着我，“阿兰这是做了个好梦么？”

　　我点点头，“不是梦，可是确实好的不能再好了。”

　　顾美人有些疑惑，这时候周暖雨从门口进来，顺手抚了下我的脑袋，“阿兰今天起得真早。”

　　她的手温柔又暖和，我怔怔盯着她瞧，那英武的眉眼，那高高束起没有一丝累赘的头发，还有她脖颈侧边挂着的一粒正在慢慢下滑的水珠。

　　“阿兰？”周暖雨诧异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羞涩地低下头，扭了扭脚脖子，旋即反应过来，身为死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青灯教少主，我这动作未免太有失颜面了些。

　　于是我仰头看着她，拼命忍着脸上灼热的能烫熟鸡蛋的温度，“你……你真好看，比漠北雨后的天宝花都要漂亮，而且怎么看都不会生厌，我……我——”

　　我吞吞吐吐半天，直到顾美人铁青着脸打断我，我这才纠结地咬着筷子坐在周暖雨对面看着她发呆。

　　她也觉察出不对劲，转头对一直在默默吃饭的顾希和，“你妹妹真的没有生病？”

　　顾希和平静地说，“我觉得应该是生病了，只是孩儿学艺不精——”

　　混蛋你才有病！

　　顾美人则若有所思地盯着我，饭后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对顾希和道，“你今日不是要去江南水道，带着阿兰一道吧。”

　　我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暖雨去么？”

　　顾美人立刻显得咬牙切齿，“顾娇兰，你别把你对我夫人的觊觎表现地太明显了行么？！”

　　这话被周暖雨听到，她面色有些不虞地看了顾美人一眼，“你总是吃那不相干的飞醋，阿兰粘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说什么混话。”

　　我得瑟的扬起眉毛看着顾美人，飞快做了个鬼脸。

　　顾美人要解释，却张嘴结舌不知道到底说什么是好，怨恨地将手中茶盏摔在桌上，“我不管，反正今天必须让希和带她走。”

　　我跳脚，“你赖皮。”

　　周暖雨微微皱眉，“阿兰，跟爹爹大呼小叫，称呼体统。”

　　我鼻子一酸，她口气虽说不是太严厉，只是寻常的说教，可我却一丁点都受不了。

　　“也罢。”她说，“你前些日子偷跑出去，应该是埋怨我平日管你太严厉，这次你同希和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切要记住，凡是听哥哥的话，不可胡闹。”

　　她不爱我了……她把我丢给那个虽然年纪轻轻却没有一丁点乐趣的古板道士，她肯定不爱我了……她还训斥我，她一定不爱我了……

　　我心里在嗷嗷咆哮。

　　唔，她什么时候爱过我？

　　嗷嗷先不管那个问题，反正她现在肯定不爱我了……嘤嘤嘤……

　　····

　　依依不舍辞别了目露担忧的周暖雨和得意洋洋的顾美人，我同顾希和踏上了前往江南水道的路程，他只告诉我要会一会故人，再深的却不肯讲了，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倘若锦如初要带着周琳返回青灯教总坛，按江南水道也是他们的必经之地，我们八成能相遇。

　　我这么一想，突然心中似喜还悲。

　　这时候顾希和正坐在我对面看书，眉眼低垂，脊背挺直，看似随意的跻坐也显得古朴典雅，着实让我为我东倒西歪的坐姿很是汗颜。

　　我腆着脸凑上去，摸过他桌上摆着的小点心，闻了闻没有下药，这才放心地塞进了嘴里。

　　“真难吃。”我嫌弃。

　　他眼睛没有离开书本，“是你身边的小丫鬟做的。”

　　“她八成喜欢你。”我道。

　　“我对此无意。”

　　我看了看他依旧捂得严严实实的衣襟和平寂的面容，突然冒出了一种想戳破一切的破坏欲。

　　我冷冷哼了一声，屈身上前勾了下他的衣襟，轻飘飘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要知道有时候……”

　　他左手握住我拂过他衣衽的手，轻轻扯下，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眯起眼睛得意地笑，“——神圣不可侵的高洁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挑逗。”

　　我取过他松散握着的书，作势挑了下他的下巴，他跻坐在地，我站着微微弯腰，他的下巴顺着书扬起的弧度轻轻抬起，他眼睫很长，在眼睑上留下一片扇形的阴影，眸子颜色像极了周暖雨，是一片纯粹的黑，让人觉得宁静安详。他安静看着我，眼中有淡淡疑惑，但多半还是平静。

　　噢，伽蓝神，我恨这平静。

　　身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青灯教少主，我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你——似乎很清楚的样子。”他问。

　　“那当然。”

　　父亲当初将我当做青灯教少主培养起来的时候，总是害怕我色丨欲熏心，所以教了我许多东西，曾经他告诉我所谓的感情有时候只是有些人为达成目的赌注，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名门君子。

　　所以顾希和不能信，蛇蝎顾美人也不能信。

　　暖雨？

　　啊哈，她不算君子啦！

　　想起她，我捧着脸开始在马车软软的毯子上打滚，脑袋里飘了一片桃花又一片桃花，觉得整个世界都成了粉红色。

　　顾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