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盐兔

8、序曲：染血的盛宴（8）

　　『记住这一天的这一刻，你们将永生难忘！』扩音器里的男音这样子说。

　　本就沉默的地下实验室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人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嚷叫起来：“你是谁！”

　　“给我出来！”

　　“……”

　　不论被困在里面的人如何叫嚷，那头的男人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么，本人正式宣布，宴会开始！请诸位，尽情的……享受这人生的最后一刻。”

　　男人似乎很开心，说出这句话时，他明显笑了出来，声音中透着嚣张与肆意。

　　然后切断了通讯。

　　原本还算安静的地下试验室顿时骚动起来。

　　享受人生的最后一刻？！

　　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做什么？杀了他们吗？要怎么杀？

　　人们明显骚动了起来，却始终带着几丝不信。不是不信他杀不了他们，而是不信他真的敢杀他们。

　　在骚乱中，一声闷响被轻易掩盖掉。

　　直到响起一声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一瞬间的死寂后，紧接着是一片混杂着尖叫的混乱，如同暴||乱。

　　直到有谁大声喝道：“都安静点，那个刚才喊话的，说清楚！”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似乎，所有人真的都冷静了下来。

　　先前尖叫的人颤抖着在黑暗中回应：“是……是我喊的，真的有人倒下了，我、我……我摸到了血啊！”最后的尾音越来越抖，越来越尖锐，甚至尖利到了破音。可见那人是真的害怕极了。

　　所有人都被他的尾音吓了一跳，正当有人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探探究竟时，那人发出几声突兀的粗喘，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倒地声。

　　闷沉的声音让所有人怔住，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带着几分害怕，几分担忧，抖着声音张口：“喂！你、你怎么了？”

　　没有人应声。

　　下意识的，大部分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人类生存的本能在告诉他们：那里一定有危险！

　　杀、杀人了！

　　那个藏头露尾的混蛋竟然真的杀人了！

　　——他们，都会被他杀死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了这个想法。

　　短暂而带着压抑的沉寂后，终于再度混乱，不知道是谁撞倒了谁，谁踩到了谁，谁又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

　　这一次，谁也阻止不了。

　　恐惧感，不想死、不愿死的不甘，彻底占据了他们的大脑，他们的身心。

　　他们开始慌不择路。

　　有人跌跌撞撞地再度摸索着去拽门，门把被用力过度而拽了下来，那人愣了一愣，随手将门把丢在一边，开始踹门。

　　其他还残存着理智的人也纷纷过来帮忙。人们希冀着，在这么多人的作用力之下，至少，这扇看起来很厚实的门会有，至少那么一丝的动摇。

　　只要一丝，只需要一丝，那就表示他们还是有希望的。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无论多少人去踹、去撞，那扇门却依旧□□的挡在那里，纹丝不动。

　　有女人忍不住痛哭起来，一个，又一个，断断续续的，抽泣着。却被暴躁的男人们大声训斥起来：“够了！不要再哭了！吵死了！”

　　女人们被吓了一跳。

　　室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令人恐惧的安静中。

　　为什么……

　　难道说，他们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混蛋！

　　一再的尝试却始终没有得到应有的成效，绝望，比之前来的更迅速，更猛烈。

　　在听到又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后，一个人垂下了头，看不见光芒的眼里布满了绝望。

　　紧接着，又一个人停止了动作，也摆出了同样绝望的姿态。

　　一个……又一个。

　　在所有人无助而绝望的时刻，在同一片黑暗中，有人正勾着嘴角满面自得的感受着他们散发出的氛围。

　　——再绝望一些，再绝望彻底一些吧！越绝望，他能享受到的快感就越强烈越长久！

　　“找到你了。”低低的男声在耳边拂过。

　　男人脸上的笑容猛然僵硬了下来。

　　他想回头，他想看看，究竟是谁，竟然能够在一片黑暗中找出他，又是谁，竟然能够发现他的目的！

　　只是他却动不了。

　　在那句话响起时，他的太阳穴已经一个冰冷的硬物顶住。

　　圆圆的……坚硬的。

　　他镜片下的眼睛倏地瞪大，极度不甘心：“你是谁！”

　　耳侧传来青年不屑的轻哼：“你以为，MD的人都是傻子吗？别废话！把手举起来！按照我的指示，往后退！”青年一边说话，一边利落的夺走他手里的刀。

　　迫于施加在太阳穴上的压力，他不甘不愿地向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墙壁边上。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的！

　　他的计划明明是这么完美。

　　他的行动明明是那么隐秘。

　　他的动作明明那么干净利落。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不修边幅的警察能够发现？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咔嗒。』

　　轻轻的，细小的声音其实很容易被人忽略掉，只是这一回，同样细小的声音却让所有人眼底都燃起了希望，同时也打落了男人最后的希望。

　　原先紧闭的，用尽了力气也无法动摇半分的大门，此刻正缓缓地、缓缓地向外打开！与漆黑一片的地下试验室相反，外面一片灯火通明，仿佛希望在照耀。

　　所有人向门口狂奔而去。

　　“冷静！大家请按照我们的指示慢慢往外走，犯人已经被我们逮住了！请大家不用再担心！一个个，慢慢走！”

　　终于，在警卫人员的指挥下，所有无辜的家长们都撤离了出去。

　　“这不合理……这太不合理了……你们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会察觉我这完美的计划！这不合理！”男人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离开，只留下穿着警服的MD人员，终于开始歇斯底里的叫嚷，一开始声音还很低，到了后面两句话时，声音已经大的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清。

　　“嗯，确实不合理。”青年耸了耸肩，让旁边的几个人压住他，右手依旧举枪抵着男人，另一手从腰间摸出一把手铐，闷不吭声的将他双手铐住，“带走！”

　　“是！”

　　青年站在门边看着他渐渐被带远，突然很无奈的张口：“我说，你倒是轻松的很啊。”

　　“你们是警察，我么，只是个小小的老师而已。”之前说有事提前离开的赵晓回应似的从一边走出来，表情淡淡，很是无辜。

　　青年瞪他一眼，无力的叹了口气，扒了扒有些凌乱的头发，只能无奈道：“走吧！趁着天还没亮，回家睡觉去。”

　　无视对方的盯视，他很自然的将手臂搭在赵晓的肩膀，相携走出大门。

　　被警员带着，正准备上警车的中年男人突然回头，镜片下的眼睛倏忽眯起：“是……他？”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还一副与那警察很熟的模样……他会在这里是不是表示他也知道？难道说……

　　他蓦地停止了上车的脚步，不顾周围警员们对他的拉拽，冲着正要远去的两人大喊：“赵晓！原来是你！竟然是你！哈哈哈！赵晓！还有你！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你们以为我会被关进斯拉姆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等着，我啊，还会回来的。啊哈哈哈……”男人终于被用力地拽进了车里，只是他临走前极其诡异的笑容却深深的映入了在场人的眼底。

　　车子，终于驶离三中。

　　后来在一番审讯后，那些失踪的孩子也都被寻了回来。只是，鉴于这起事件性质恶劣，第三中学被勒令整改，学校的校长以及数名高层人员也都被免职、降职，上面给三中指派了一名新校长。从此以后，三中也再没有发生过类似学生失踪事件。

　　另一方面，由于这次表现比较突出，上头给赵晓涨了工资。同时，曲乐也终于能够正式接触MD的正常工作了。

　　从各个方面而言，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结束了，可喜可贺，不是吗？

　　然而，赵晓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欢喜的表情。

　　他站在窗前，目光沉沉地盯着开始抽芽的树枝。

　　曲乐走过去，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肩膀：“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赵晓转头，与他对视了几秒，又移开视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曲乐却似明白了一般，也收起了面上的笑意：“你很在意之前那犯人说的话？”

　　赵晓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在意这个。”

　　曲乐撇嘴，暗道：说的好听，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晓叹了口气：“不，我不是在意他的话，我只是觉得……”

　　“他会脱罪？”

　　赵晓诧异地回头看他：“你也猜到了？”

　　曲乐摇头：“不，我不是猜到了，而是我知道了。”

　　“……”赵晓闻言愣住，然后苦笑，“他果然没有被定罪？”

　　曲乐走到窗前，与他并排站在一起：“是啊，当时审讯时，我在场，他那个样子……”曲乐长出一口气，并没有接下去。

　　“精神分裂。”

　　“嗯。精神科给出了鉴定结果，法院也没办法，只能将他丢进疗养院，也算是终生囚禁吧。”曲乐转身，背依靠在窗户上，微微侧头就能看到赵晓垂下来的刘海，“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赵晓没有回话。

　　他其实并不是早就知道，他只是一直在怀疑而已。

　　从很久以前。

　　中年男人的眼神，表情，动作……死者被发现的地点，垃圾桶内发现的衣物……

　　所有的疑点、联系，所有的异样他都看在眼底，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他只能在暗中不断的观察。

　　最终确定是他，是由于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上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很淡，但是无法忽略的血腥味。

　　不明显，或许普通人不会察觉出来，但是却瞒不过曾经做过那种行业的赵晓。

　　本来第二名学生失踪的时候，他就行动了，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最终还是让他得逞了。

　　虽然根据他以前的规律，推断出了他最后一次行动的时间，但是一直到前一天，他们才最终定下那个方案——与多名警员便衣混入家长中，然后随机应变。

　　为了防止有人被误伤，所有便衣都穿上了防弹衣。

　　倒地的第一个人确实是一名家长，后来送到了医院，经确认，只是受了点轻伤，至于另一个人……那不过是配合犯人演的一场戏而已。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在此之前，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演练，一遍又一遍的讲解注意事项，还为犯人提供了充足的空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在不伤到无辜群众的前提下能他逮捕。

　　谁知，最终的结局却还是这么不如人意。

　　赵晓长长的叹了口气，心情低落。

　　曲乐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把拉住赵晓：“走，我带你出去走走。”

　　“……哎？”

　　曲乐笑眯眯地回头：“哎呀，反正现在我们两个都休息，不如好好去买点东西好好吃一顿吧！”

　　“……”

　　赵晓挣了挣，没挣开，最终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放任他将他拉出门。

　　温暖的阳光洒上眼帘的时候，赵晓不由自主的闭了闭眼。

　　已经……是春天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