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盐兔

33、第二幕：破裂的七巧板（10）

　　——『那是自然，我们定会将他们都带回来的。』

　　——『定会将他们都带回来的。』

　　——『都带回来的……』

　　曲乐怔怔地盯着停尸房里，那些用袋子装着的、鼓起来的几个小包，眼底浮现了几丝水色，又很快被掩去。

　　“我们过去时就已经这样了……”别的同事被他的眼神吓住，情不自禁地为自己辩驳，然后又心虚地飞快走开。

　　过去时就已经这样了？

　　真当他是傻子吗？

　　过去时就这样，这几个孩子身上会有还未凝固的血迹吗？

　　过去时就这样，这些孩子身上会留有弹痕吗？

　　过去时就这样……这些孩子身上还会留有余温吗……

　　他用那些资料换取这些孩子的自由……是不是终究走错了？

　　是不是，他当初当场阻止了，或者在得知那些人的名字后，就立刻过去那些人的家里将那些孩子解救出来……他们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手指深深地陷进自己的掌心里。

　　用酒精为自己消毒的老法医经过他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难得的，他主动上前，拍了拍了对方的肩：“少年人，别想太多……”

　　人生总是这样，有得有失，有遗憾，有愤怒，有忧伤……也有无力，和无奈……

　　老法医又叹了口气，然后拎着工具慢慢踱出了停尸间。

　　曲乐眨眨眼，又眨眨眼。

　　深吸一口气，然后也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还不是伤心难过自责的时候，他还有事情没做完。

　　他还没将那些拐卖孩子的罪魁祸首抓到。

　　等将那些祸首都抓到了，就再也不会别人再体验这种悲伤了。

　　***

　　『你们只有一个选择，将事实供出来，法庭会酌情为你们减刑。』

　　『……』

　　『你还真是义气啊，还这么死死咬着不松口，真可惜啊……』

　　『……』

　　『哦？你还不知道吗？别人早就认了。』

　　『……！！！』

　　『你不相信？不相信也没关系，那个松了口的，我们会帮他申请缓行。你们，把他送回去吧！』

　　『……等……』

　　『嗯？你要我等等？怎么？你现在想说了？』

　　『……』

　　『不说？那就算了，送走。』

　　『……不。我说！』

　　『哦？那你就慢慢说……说的越详细越好，最好比那个人说得更详细些，我们才好为你申缓……』

　　『……』

　　***

　　“拿到口供了！”

　　“他们都招了！”

　　“部长，我们拿到证据了！”

　　“那最好，跟上我，将那些人渣一网打尽！”

　　“是！”

　　曲乐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冲劲十足地冲出去，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有了口供，不求全部抓获，但至少也能抓个七七八八，最主要的是，有了这次的打击，以后那些犯罪团伙估计也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了吧……

　　应该……

　　虽然，真正的隐患压根还没碰触到，不，或者该说，是压根还没敢去碰触。

　　不是不能，是不敢，至少现在还不敢。

　　时机未到。

　　他收回视线，盯着屏幕。

　　目光有些闪烁。

　　***

　　一周后，MD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清静。

　　前些日子，MD破获的大案引起了轩然大波。

　　每天来MD的人骤然增多，别说是民众了，就连上头都被惊动了，这些日子整日都报道着相关的采访。

　　『MD精英辈出，短短数日之内，不仅逮了几个私通外界的罪人，还连带破了那宗连续诱拐幼童案。』

　　大多是这样的标题。

　　只是，外界永远不会知道，破案的真正功臣其实是曲乐。

　　不过，这几天曲乐却并没有上班。

　　MD的老大放了他几天假，美其名曰是缓解压力。

　　至于实际么……

　　就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晓了。

　　不过这也正合了曲乐的意，这几天他总有种想说说不出，想吐吐不出的憋屈感觉。

　　于是这天夜里，他来到了一家酒吧，点了杯鸡尾酒就开始坐着默默地喝了起来。

　　酒吧里放着微微忧伤的蓝调，有女歌手在无感的唱着不知名的歌。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他头也没抬，不想搭理，依旧一杯接一杯的喝。

　　无论是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和他无关。

　　最好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可惜旁边的人却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呐喊，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良久，他听到那人说了一句话。

　　“鸡尾酒这样喝，不觉得浪费吗？”

　　那语调有些冰冷，也有些隐隐的熟悉。

　　他眯着微醉的眼，抬头看了过去。

　　“赵、赵晓？”

　　他张大了眼，有些惊讶，有些欢喜。

　　他一把把椅子往他旁边移了移，凑过去，眯着眼睛笑：“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

　　赵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恰巧经过。”

　　曲乐也不管他在说什么，一把将自己面前的酒推了过去，笑嘻嘻地：“来，喝！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赵晓依旧冷冷地看他。

　　“……”

　　看了大约一分钟，曲乐依旧笑眯眯地回视他，赵晓收回视线，接过那杯酒，喝了一口。

　　“再来再来，这样喝多不痛快啊，酒就要大口大口的喝！啊……美女！给我们来一大杯啤酒！”

　　赵晓皱眉，一把将他拉住，回头对那闻声而来的服务员道：“别来啤酒了，也别给他酒了，给我来一杯冰水。”

　　“好的，先生，请稍等。”

　　那服务员也是个懂事的，左右看了看，一眼就看出两个人中谁才是清醒的——付钱的主。很快就倒了一杯水过来，甚至体贴的多加了几块冰。

　　曲乐显然已经醉了，见赵晓反驳了他的话，顿时有些不开心：“为什么不给我酒……我就要喝酒……”

　　说着，趴在桌上，开始磨蹭。

　　赵晓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只是接过那杯冰水，没有犹豫的，一头浇在了曲乐的头上。

　　水从曲乐的发顶浇下去，顺着发丝往下滴落，滴在地上，或者直接进了领口。

　　杯子里原先的冰块有些也留在了曲乐的发顶。

　　曲乐一跳而起，微微扁着嘴，眼中微红。

　　看着有些狼狈，又有些无辜。

　　莫名的，对着这样的曲乐，赵晓有些无力：“……清醒了？”

　　曲乐看着他，顶着一头尚在滴水的湿发，委屈地点了点头。

　　“……那走吧。”

　　“哦……”

　　出了酒吧，轻风扑面而来，带起丝丝的凉意与舒爽。

　　曲乐的酒也醒了大半。

　　他其实本来就没大醉，只是想借酒发泄一下，经过赵晓的一杯冰水，加上外面清爽的风，之前一直积攒在心里的那股邪火出乎意料的散了些。

　　“……谢谢。”

　　赵晓脚下微微顿了顿，抿了抿嘴：“不客气。”

　　“请你吃东西吧。”

　　“……不……好。”

　　***

　　『叮咚！叮咚！』

　　门口的铃声再次急促的响起。

　　赵晓拉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那个头发微微凌乱、显得有些几分懒散的青年。

　　他移开眼睛，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脚边，表情难得的有些崩坏。

　　“如你所见，把我收留了吧！”

　　青年笑容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