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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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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一直觉得自己对赤司的信任毫无道理可循,因为坚信冬树在赤司的看护之下安全无虞,所以才会安心地去寻找赤司所要的答案,也因为坚信,才更加知道在那人改变主意以前,她再做任何的挣扎都是多余。
“想见他的话,带我想要的话来见我。”
她记着这句话,在那天在医院匆匆看了冬树一眼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知道对方是比自己更容易较真的人,她心底明白在等到所谓的答案之前,赤司不会轻易让她见到冬树。
那么,不去寻找比较好吧,保持冷静的样子,一步一步小心地按照赤司所铺的道路走下去,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她都莫名坚信他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他们相约过一起活下去,对于六岁的孩子而言那是多么认真的誓言呢?也许没有人会料到这样长远的纠葛,却偏偏赋予了同样执拗的两个人这样的相遇。
她会因为父亲临别的一个话语将寻找弟弟当做生存目标,他也会因为她无心的逃离之举而恼怒几年或者更久。认真的人到底有多可怕,她或他也许对此都没有认知的底线。
“为什么……”
看到小男孩坐在游戏机前欢喜的身影,秋叶下意识地抱紧手中的杯子,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思绪。
“我还没找到你要的答案不是吗?”
“珍藏的棋子提前拿出来用用而已。”赤司忽然伸出手敲了敲桌面,看到秋叶抬起头用茫然的视线看着自己,他忍不住轻扬起唇角。
“你觉得是为什么?”
秋叶直觉地摇了摇头,她一直觉得猜测赤司的心理是一项无谋且毫无效率的行为,时间久了也就懒得动这个心思了,反正这人目的达到之后就会自己揭晓答案,她不如安静地等着。
“恩……那就这样说好了,三帝花,你知道虽然是叫海常三帝花,但她们的影响力可不止海常而已。”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嘲讽地扬起嘴角,“东京有一个叫做帝花会的组织,是一群三帝花的狂热信徒组织的,大概十年前兴起的,却不知不觉壮大起来了,现在基本是整个东京的不良学生的集中营。”
秋叶依旧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而赤司也不以为意,兀自继续讲解起来。
“你看,那三个女人的影响力真的不容小觑是么?”似乎终于说到重点,他忽然伸出手戳了戳她额上已经完好的伤处,“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心,你最终还是想依靠她们比较多。”
而这非常巧合的让他感到不爽。
秋叶抬起头,少年眼底毫不掩饰的不快让她忽然醒悟了什么,黑发少女眨眨眼,良久,忽然伸出手抚向赤司的额头。
“赤司君,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呢?”
猎物?玩具?所有物?亦或者是真如桃井偶尔所言那般……珍视的对象?
似乎无论哪种猜测都掺杂了太多一厢情愿的因子,生性掌控欲强的少年不懂喜欢或爱的情感,想要的东西就视为己物,并且不许ta做出任何背叛的举止。讨厌事情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行进,所以非常厌恶会打断计划的人,不管是松本律子,还是他自己无心招来的海常三帝花。
赤司愣了下,似乎有些疑惑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敛起嘴角难得沉默起来,玩累了的男孩刚好走了回来,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在秋叶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秋叶姐姐,这个,我刚赢到的。”他拿着一只小兔子毛绒玩偶递给秋叶,一脸认真地瞪着黑眸,“我的肺不好,医生说不能玩这些,送给你好了。”
秋叶怔怔的伸手接了过来,眼底忽然有些复杂。
她和冬树分开的时候男孩才2岁,原本就是很快就遗忘很多事情的年龄,而她也因为时隔太久并不太记得弟弟的样子,若说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也实在夸张了些。
她一直以为她的生存目的只是“找到弟弟并确认他安好”,她以为束缚她的只是那个关于守护的约定,父亲的遗言,一切都与“弟弟”本身无关。然而最近一连串的事件才让她明白,是她执拗的性格造就了她荒芜的人生,与其余任何人都无关,是她的大脑对悲伤事情的接受周期太长,至今都没有彻底走出那个血色的迷宫,那场鲜血铸造的地狱,但赤司却是不一样的。
他比她更早,或者说是一开始就不曾受那场地狱影响,所以才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有的挣扎,所以才会一步一步算准了她的心事,她的疼痛,以及她所有会有的反应。
真可怕,时隔多年她依然这么想,但是赤司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费尽心思来做这些事情,看起来像是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每一件事的结果看来却似乎都是为她着想。
“问我那样的问题,冬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回到家之后就收到这样一条短信,秋叶对着手机辗转反侧了好久,若叶抱着被子一边嚷嚷着大紫又走错路了一边翻了个身,秋叶坐起身拿起手机,一字一顿地输入了这样几个字。
“是承诺,也是救赎。”
如果没有“弟弟”这一定位的存在,也许自己真的会死在那场地狱里了吧,十厘米的伤疤虽然血流量不会太多,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言已经是足以致死的分量,而她却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因为是半夜,秋叶并没打算等赤司回答就直接合上手机准备睡觉,短信铃声却忽然响起。
“我也一样。”
秋叶瞠大了眸子,无眠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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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歌在他的梦里徘徊了很多年。
绝望与空洞,支离破碎的稚嫩嗓音逐渐喑哑的过程,一直一直萦绕在耳畔,他不知道自己被那沙哑的喉咙吵醒几次,却每次都能看到她面对着阳光祈祷的脸孔。
明明那么悲伤,表情却显得很安定,像是早已将自己从地狱中抽离,祈求的却是另一个人的生命。
胸前的伤口被熟悉的白纱笨拙地包裹起来,他眯起眼打量着上面熟悉的血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阳光下跪坐着的身影,女孩长长的裙摆被撕得参差不齐,露出斑斑血迹和泥污的双腿。山谷底下一片阴冷,她的身子隐隐在发抖,歌声却不曾凌乱。
喑哑且绵长不断。
看,天晴了
那蔚蓝的天空,七彩的桥梁
秋儿在这头,妈妈在桥的那头
一直一直,看着秋儿做梦呢
……
“妈妈……这个人,也有妈妈在看着他做梦吧?”
这里有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至少请不要再出现失去孩子的母亲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少女安静的面孔上扬起一抹飘渺的笑容。
“安心吧妈妈,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已经无力的双手蓦地收紧,心脏微弱的跳动也忽然变得可以被感知,察觉到她转过头来,他不自觉闭上眼,感觉到女孩小心地将脸贴在他的心口。
“只有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活下来了,在她坚持不断的唱了十个小时的歌之后,救援队终于找到了被谷底的大树遮住的车。他在昏迷中被抬进救护车,女孩已经彻底昏迷过去,那双握着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直到救护人员走过去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她的手依旧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才无力的垂了下去。
灾难随时都在发生,灾难随时都在被遗忘,谁会记得那个在死人堆里唱摇篮曲的疯女孩?历史不会记录,报纸也会消失,但他的记忆却一直不曾间断地徘徊在那场红白交织的梦里。
那是他的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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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毫不意外地顶着黑眼圈去了学校,途经篮球馆的时候,被难得空闲下来的桃井再次伸出手扯住了她。
“秋叶,听说你要去美国了是真的吗?”
睡眠不足的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眸子,多少有些茫然地看着桃井。
“没有啊……谁说的?”
“小绿有事去校长室时刚好听到的,据说是一个大美人来帮你办手续呢。”
秋叶一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无。
“我有事先走了!”
帝光的校长喜好安静,校长室距离运动部有一定距离,秋叶气喘吁吁地奔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上课铃刚刚响起,她站在门口正要伸出手,门内就传来千叶茜颇有些不快的声音。
“你不用去上课吗?”
秋叶愣了下,正要推门解释,门内响起少年一如既往好听且带着魅惑的声音。
“医生才是,特意为毫无血缘的人办理退学到底是什么居心?”似乎觉得千叶这样的举止实在有够有勇无谋,他说起话来不自觉带了些嘲弄语气,“你得到秋儿的同意了吗?”
“她会同意的。”千叶忽然笑了起来,十足自信的语气一点不减三帝花昔日风采,“如果是为了你的话。”
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敛起,赤司微微低下头遮住眼底的复杂神色。
不爽的是,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