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饲养员007

5、第五章

　　严瑾的父亲，舍不得花一百块去住学校附近的招待所，那小年轻的辅导员还算尽责，带严爸爸去住同学寝室，严爸爸花了10块钱。第二天，严爸爸给严瑾买了早餐，便离开了，严瑾看着父亲的背影，眼泪扑簌簌的掉。
　　爸爸走了，严瑾独自一个人在学校里逛，这个百年名校C大，像一个迷宫，每一个新生都迷路，尤其是严瑾这样路盲的人。严瑾发现，凡是山区里来的孩子，体内基本上都没有磁场，根本辨别不出来东南西北。
　　恍惚间，走到一个大广场，一个新修建的巨型建筑，许多人围成一团，等人散了，严瑾走过去，一个疲惫不堪的学长正收捡着凌乱的桌面，桌子面前一个看板“文学社招新”。“同学，有兴趣吗？”那学长抬头看到站在一边的严瑾，热情的招呼。严瑾略略点头，走过去，学长继续宣传自己的社团：“看看吧，这是我们办的报纸，如果你喜欢文学，加入我们吧。”
　　严瑾迅速扫了一下那张看起来像报纸的东西，里面的有些内容让她想发笑，不过她还是很礼貌的点头，说写得真好。那学长便高兴的说你真有眼光，来，这是表格，填一下吧。逼着严瑾填了那张表格。这原本是件小事，严瑾转眼便忘记了。
　　C大很有钱，严瑾她们正好住进了新楼，两张双层床，四张课桌，一个衣柜，便是严瑾的寝室。室友只来了一个人，她端着茶杯，冷漠的看着严瑾，淡淡的说：“你好，我是司马倩。”严瑾对司马倩的冷漠不置可否，一样淡淡的回应：“我是严瑾，周瑜的瑾。”到晚上，终于人都到齐了，这两人都是C城的，娇娇柔柔的样子，说话声音细细的，像吃棉花糖。一个叫方瑜，一个叫林娟。新鲜的生活，没有冲淡严瑾对家的思念，更是让她加倍的想念那不着边际的初恋情人扶苏。这天夜里，严瑾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半夜方才睡着。
　　第二天，严瑾去采购生活用品，不幸再次迷路，转到一条街上，四周都是网吧，严瑾便好奇的走了进去。在网吧老板的指引下申请了一个小企鹅，叫苏尔，奇怪的名字是吧？其实当时只是心里想着扶苏扶苏。网络是多彩的，网上的人是形形色色的，好多人跟苏尔聊天，严瑾打字慢，很多人骂她，很多人不理她，只剩下几个人，慢悠悠的跟她聊。
　　严瑾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已经很夜了。凉凉的风从身边贴着皮肤流逝过去，清凉的像风油精的味道，熏得严瑾眼泪流了下来，扶苏扶苏，你到底在哪里？严瑾心里空空荡荡的，委屈得想骂人。
　　回到寢室，同学都睡下了，桌上留了一个饭盒，里面盛着些菜肴。方瑜从蚊帐里探出头来：“严瑾，那是我从家带的，特意留给你的，你尝尝嘛，安逸得很。”严瑾微微一怔，心里有一股温暖的感觉。她笑笑说谢谢。C城的方言里，没有“an”这个韵母，但这并不妨碍女孩子说C城方言时那种软绵绵甜丝丝的感觉。打心眼里，严瑾喜欢同寝室的几个人，虽然她们都来自大城市，虽然她们家境都不错，但在严瑾这个偏远山区出来的孩子面前，她们并没有表现出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严瑾并没有放弃寻找扶苏的信息，但每次她打电话到扶苏家里，都被礼貌的婉拒了。许多同学联系上了严瑾，甚至赵君。严瑾始终不能原谅赵君的行为。不过赵君，倒是一直在道歉，只说那天他是昏了头，在朋友面前冲胖子。严瑾不置可否。只有扶苏，仍然音信全无。
　　赵君隔三岔五还是打电话给严瑾，听说扶苏这么不负责任，气得在电话那头摔东西，骂娘，说：“瑾儿，不要跟他了，还是考虑考虑我吧，我会对你很好的。”严瑾默默的挂了电话。快到军训的时候，严瑾又接到赵君的电话。赵君又是将扶苏一顿好骂，严瑾只是默默的听着，并不说什么。
　　赵君骂了一阵，觉得也挺没意思，临了告诉一串号码给严瑾，说：“那厮儿的。”便挂了电话。严瑾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又拨回去，赵君却已经不接了。严瑾凭着记忆，在拨错了十个电话之后，终于打通了那个魂牵梦萦的电话。
　　扶苏却不在，他的室友很好心的说你留个电话吧，我让他给你打过去。严瑾满怀希望的将电话留给扶苏的同学，便赖在寝室不肯出去了，只为了等扶苏的电话。晚上，室友都回来了，严瑾便宣布，今晚谁都不要打电话，因为她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司马倩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像看一个晚唐时期出土的怪物。今晚的严瑾，的确出奇的怪，一会独自微笑，一会有愁容满面，与往常镇定理智判若两人。电话铃响起，严瑾像是装了弹簧，瞬间跳到电话边上，拿起电话，很兴奋的说了声喂。不过她的脸色在刹那间也黯淡下来，电话丢给司马倩，闷闷不乐的走到一边，还用一种眼神告诉司马倩：“你最好长话短说。”司马倩也很识相的挂了。
　　整个晚上，电话都没再响过，严瑾默默的洗漱，躲在上铺偷偷的落泪，这么长时间来的委屈和压抑，在这一刻都勃然爆发，另外三个人甚至能真切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伤。快夜里一点，电话突然响起来，为了接电话，她们寝室的电话线外可以出阳台，内可以到达最边远的上铺，此刻，电话铃声真真切切的，在严瑾耳边响起。犹豫再三，严瑾还是拿起听筒，对方沉默。严瑾亦沉默。像是一片云，静静的浮在空中，内心承载着悲伤的泪水，只是不确定，电话那头是不是真的，是跟她可以中和的另外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