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短篇关雎 ...
-
我终于再一次来到这条河边，当吱呀作响的牛车终于稳稳停下来时。
在夕阳朦胧的橘黄色的光线中，这片熟悉的山水犹如初见般迷蒙。我掀开挂在车门上已有些年岁的草帘，艰难的迈出步子，早已小心翼翼侧立在车旁的仆人立马惊慌的过来扶住了我，熟练而轻巧的架住了我枯瘦的臂膀。此时，一阵秋风袅然而过，我身上已显宽的衣袂随风翻飞，体内寒意上涌，我久病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身后拉车的老牛似乎也感到了冷意，不满的哞哞叫着，用蹄子踩出踏踏的声音。我示意仆人去安抚老牛，一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松软的泥土在我的脚下被踩出一串浅浅的印记，前方河面上笼着一层层纱般的白雾。即使是这样的迷糊不清，我也仍可以描绘出这片山水的每一处轮廓，每一个角落。当年我从那个外表光鲜，内里早已腐败不堪的家庭里逃出来时，借着采歌之名，一路向南，来到这里。第一眼，就为这片山水深深倾倒。那时候，我想，这可能就是我一直寻找的地方吧，一个可以拥有自由与安宁的归处。在这里我不再是贵族家的小儿子，不用再陷于那无止境的尔虞我诈、心机谋算之中。再之后，我就在这片山水里邂逅了她。她那时划着一支小木舟，穿行在茂盛的荇菜之中。在她抬眼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三月细碎的阳光穿过漫天飞扬的柳絮直映在一江春水里的温暖，那是怎样的似蝶翼轻展时的美啊，如水明眸，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至今我犹记得，她看着早已呆愣的我，只轻轻冲我温柔的扬起了一个灿若春水的笑容。她翠色的衣襟在风中轻舞，于漫天苇絮中舞出如此温柔的静谧的笑容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我莫名觉得很安宁，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极其安详的氛围里。第一眼的相遇，我们隔着这条河，就那样静静相望。
我想着这些至今仍令我幸福到战栗的画面，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岸边。我的眼角瞥到了不远处一块平整的巨大青石，对了，就是那里，我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依稀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沉迷于音乐的少年，提起绣着蓝色流云滚边的白袍席地而坐，流畅的拨动着膝上的檀木古筝，琴声琤琤，行云流水。而她，就坐在河对面的木舟上，凝神倾听。语言对于我们来说似乎已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也很少交流，互相之间，只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个细微的眼神就可以彼此心领神会。这些情节就仿佛融进了我的血脉之中一样，每个夜晚当我悔痛的惊醒的时候，它们就那样流窜于我的四肢，将我整个束缚在那个回不去的曾经。
虽然此刻我的体力已经透支了，但我仍奋力的爬上了那块青石。当我终于站在石顶是时，天地在眼前都似乎摇晃了起来。我想着当年我那样不告而别时，她是否也是这样，一天又一天的站在这里，遥望着我所在的方向；我想着，当她最终因不眠不寝，体力不支而长眠于这条河底的时候，是否也曾如我现在这般，绝望到痛彻心扉。
这些熟悉到如同自己的手脚一般的景象，仿佛就在此刻狠狠的嘲笑着我，一切好似都旋转了起来，突然脚下一轻，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我感到冰冷的河水从四周迅速的涌来，意识正在一点点的剥离。此刻，我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我早该来了，和你一起，在这里，继续吟唱着属于我们的关关雎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短篇关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