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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旧絮(1) ...

  •   冰块在我唇齿间被咬的嘎嘣作响,烦躁的凝视着窗外张牙舞爪的树影,我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奔下楼去。
      我想见她。
      这可笑而幼稚的想法在我心里徘徊一圈之后,终于还是妥协,我深呼吸,踢踏着那双碎花夹脚拖鞋在楼下来回踱步,期待着能有一辆两个轮子以上并且包含两个轮子的车在凌晨三点将近的美好时刻无巧不成拙的路过我偏僻堪比深山老林的小区,并且捡到我这迷茫的失路女子。
      然而事实证明,多年扶老奶奶过马路和捡回路边流浪的猫猫狗狗这些事终于令我人品大爆发——当一辆摩托车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朝着我处驶来的时候,我挥舞着我可爱的小手臂,轻松的将它拿下。
      骑车的是个穿深黑风衣的男人,戴一顶宝蓝头盔,将车横在我面前,修长的双腿跨在车座上,侧身默默的注视着我。
      我迎上头盔下他窥探的目光,略略吃惊,他眼眸深邃幽暗像是没有出路的洞穴。
      没有预兆的遇见,故事的开端就是如此,或艰辛,或欢愉的二十一年奔波之久,我遇见十七岁的他,少年衣衫薄,心事长的年纪,而我,心甘情愿的参与那场赴汤蹈火。
      那天,小区的旧式公寓楼下,我站定在他的摩托车旁,从外套中掏出一张粉红的钞票在他眼前轻轻地晃了晃,我说:“送我去落北墓地,车费一百块。”
      我猜,他一定是在想,这女人疯了,凌晨三点不与周公子缠绵悱恻,居然身着睡衣加短外套加人字拖的销魂装扮站在人烟稀少如沙漠的公寓前拦车,目的地又是那么诡异的地方。
      然而令我大跌眼镜的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的发动了摩托车,然后扔给我一顶头盔,示意我上车。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交集,我侧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飞驰的车速不知道比驶过我租住的公寓前时要快多少倍,我心跳的厉害,仿佛我只要稍不谨慎的张口,它立马就能跟马戏团里的狮子蹦火圈似的从我嗓子眼中蹦出来。
      我是感激他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分文不收的就让我染指了他挺拓的背,而是这样一个欢颜却落寞的夜,他能将我送到她身旁。
      落北墓地,熟悉荒芜的羊肠小道,绕开那些错落有致的墓穴,我静静的躲到一处寂寞的碑前,借着月光凝视她许久不见的脸庞。
      “回暖。
      旧絮很想念你。”
      我张了张口,干涩的嗓音,这句话突兀的冒出,我转身看到他靠在远处的一棵树旁抽烟,中长碎发在夜色中仿佛镀上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随着微风轻轻地飘荡着,盖住了他掩在夜色下,本就模糊的容颜。
      我甩甩有些沉重的脑袋,抱膝在她碑前蹲下来,这是她最喜欢的坐姿,这样,就仿佛她还在我身边,从未离去。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眉眼,她唇角那抹笑,她清澈的眼神,是我多少不眠的夜晚,一剂镇定安魂的药呵。
      “……
      回暖啊回暖,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2002年9月1日。
      夏川中学,阔别四年,我终于要回去了,可是,却再也没有你陪我。
      四年前,离开夏川中学,却不是以毕业之名,却不是与你一起。因为那时,我已经失去了你。
      我常常莫名其妙的问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的一定要回来?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就业岗位,为什么一定要回夏中做一名老师?
      然而这些都不会有答案的,即使有,我也无法再说出口。
      这里已经没有你了。我常常这样劝自己。
      可是,可是。
      我终究还是回来了,踏足我们初遇,我们相知的地方。我知道,我不舍,我的心,还存着那么一丝的期盼。
      只因,我想你,很想很想呵。
      ……”
      凌晨五点,他将我送到公寓的楼下,我将那张他没有收的纸币递给他:“今晚谢谢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察觉头盔下的他好像笑了,我仿佛听到细碎的笑声。他漆黑的眼眸里也带上了一抹不明就里的玩味,淡淡的看了我几秒,他抽走了我捏在指端的粉钞,绝尘而去。
      他的手指在那一瞬间触到我的皮肤,大概是骑车的缘故,有些细碎的凉意,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讶然。
      是不是,某天会出现这样的时刻,当某一个人,某一件事,离你远去的时候,你会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的冥想。
      那天早上,当我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迟到”这只魔兽将要朝我伸出利爪的时候,爪机上的时间毫不客气的显示着五点三十,我竟发呆长达半小时之久。
      我飞奔着冲上楼,差点因夹角拖不满的抗议而摔一个狗啃泥,当我气喘吁吁的冲到五楼73室的时候,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我大开的房门,以及窝在客厅沙发上正捧着我的《盗墓笔记》看得津津有味的,风尘仆仆的男人。
      “旧年啊。”我有气无力的喊了他一声,整个人软软的陷入沙发中。
      旧年是年长我八岁的哥哥,继承我“玉树临风赛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爸爸的优良基因,一张脸怎么看都跟在大韩民国下血本整过似的,黄金比例的小身板更是绝地秒杀了SJM堪称完美的十三只。
      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逝世,我十岁,旧年十八岁那年,父亲成了典型的暴发户,娶了只比我大三岁的一位车模,我的感觉是,这货是松田小羚羊的车模吗?感慨完后十分佩服我父亲的眼光外加对我继母这朵透着淡淡忧伤的女子表示高度的敬佩。
      此后,我对旧年身边的女子十分留心,我担心我上位的准大嫂会是一个代言驴胶补血颗粒的货!
      旧年扔掉书,懒懒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如果你想去,应该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我当然清楚他话里的含义。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无法轻易原谅那些无法弥补的错,我固执的选择去距离这座城市最远的大学读书,固执的消失了四年,回来后又自作主张的在外面租房子,无奈他劝我多次,我仍不肯回那个所谓的家,坚持着那微不足道的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自尊。
      我继续保持躺着的姿势,头也不抬的闷声说:“我不是怕打扰你和我大嫂为我们家传宗接代,创造人类的伟大计划么。”
      一个抱枕飞到我脑袋上,旧年暴跳如雷的怒吼差点震聋我那脆弱的耳膜:“哪来的什么大嫂?你又哪根筋不对了?”
      我不理他,他一副恨不得掐死我的样子,却主动偃旗息鼓,叹了口气说:“快收拾收拾,我送你去夏中,第一天报到你想要迟到么?”
      我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浴室,一边跑,一边不要命的冲他喊:“哥,我究竟有几个大嫂啊?程家小姐我看不错,你秘书也挺漂亮的,不如你照单全收了吧!”
      一串车钥匙撞击在磨砂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万般无奈的落在地板桌上,我仿佛能听到旧年将小银牙要的咯吱作响,仿佛要吞了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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