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痕》洛倾水

11、冲突

　　这边一切安好无事，另一头莫希玄却有些头痛了。休息一夜的舞蝶已经恢复精神，仍是安分守己，什么也不问，却让希玄乱了分寸。犹豫半晌，最后终于决定还是自己先解释一番为好。
　　“小姐，您没有什么要问的么？”看着桌边沉默的舞蝶，莫希玄忍不住开口。
　　“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小姐是希玄的主子，小姐问，希玄当然会说。”
　　沉吟片刻，似是在斟酌希玄这话的分量，“王爷他……究竟是谁？”
　　没料到舞蝶一开口没问自己的身份，问的却是沈少卿，希玄愣了一下，不仅莞尔，随即答道：“王爷他确实是当今圣上的亲生骨肉，这一点日后王爷自会向您解释。但同时，他还是您母亲二十年前所收的义子，您的大哥——凌傲辰。”
　　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少卿看向自己的眼中总是有着宠溺与怜爱，她曾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他将她娶进王府却从不碰她，为何明明想要以她来迫雪凝寒屈服，却对她珍之重之，从不许她被谁欺侮了去。原来他竟是自己的大哥，一直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亲人在世，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定了定神，舞蝶这才继续问：“昨日那与我相像的少年又是谁？与我有何关系？”
　　“那是澈少爷，他是您的孪生兄长，名唤凌残澈。而小姐您是长孙怡宁与凌云天的女儿，离尘山庄的少庄主名唤凌残汐。”
　　“离尘山庄？你说的是江湖中传闻颇多，神秘无比的离尘山庄？它不是被烧了吗？”又是一惊，舞蝶有些难以相信，“舞蝶虽然不涉江湖，但这么大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我听说当年离尘山庄的所有人都被杀了的，根本就没有人逃过，我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少庄主。莫公子莫要拿舞蝶取笑。”
　　“希玄不敢妄言，具体情形属下三言两语也不可能解释清楚。不过可以告诉小姐的是：离尘山庄并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庄那么简单，它是一个遍布全国的组织，当年被烧掉的离尘山庄不过是其中力量较强，比较被世人所熟知的一部分。当年一役若非庄主刚刚生产后身体虚弱，正在调养，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害得老爷含恨而终，庄主客死异乡，莫护法至今没有半点消息，少主更是……”突然停下没再继续说下去，斟酌着用词，莫希玄接着又扔出一个重要消息，“而且，真正的离尘山庄其实是隐藏在暗处的离烟谷，那里才是整个山庄的核心势力。”
　　不知道是否是这个消息太过重大，舞蝶听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半晌后才抬头看向莫希玄，又犹豫了片刻后才终于开口：“莫公子，不知是否方便告知舞蝶将军府内的情况？”
　　愣了一瞬，莫希玄浅笑开来，“小姐是想问雪凝寒的事吧，没什么不方便的，只要小姐想知道，属下都会据实回报。”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对于舞蝶的平步青云，一干人等有的只是嫉妒与愤恨，对她不屑一顾的同时，又是羡慕她可以得到瑞亲王的宠爱，却没有人知道瑞亲王的侧妃舞蝶早已换了人。不过，虽没有人注意到舞蝶的异样，但终归还是有人看不得舞蝶的得宠。
　　凌残澈来到王府不过七日，便有门童来报宫中有旨意传来，宣瑞亲王妃入宫觐见。要说这人来的也正是时候，沈少卿入宫面圣尚未回府，这边已经在不住催促，不过好在沈少卿对于此事早有预料，早早便有过交代，几人倒并未有什么措手不及，换过衣服就随着来人一道入宫去了。
　　而同一时刻，下朝之后的沈少卿正在御花园内看着满园繁花似锦发呆，没错，发呆！退朝之后，他正准备回府，却被年公公叫住，传旨说皇上在御花园召见。但来到御花园却没见到本应见到的皇上，他便只好在此等候，顺便发呆。说是发呆，至少沈少卿还是有分神注意着身遭的情况，所以当那一身藕荷色衣裙的女子与当今圣上沈耀辉一道走来时，他立刻便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儿臣见过父皇。”跪下行礼的同时以眼角余光打量一番身前同样向自己行礼的女子，恰到好处的礼节，精致的妆容与衣饰，一看便知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而从能够陪在皇上身边这一点来看，身份自是非同一般。这般筛选一番，来者是谁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当朝相国的掌上明珠，尚贤皇后的亲侄女，也就是他的表妹李碧落。
　　“父皇，儿臣已经有王妃了。”待李碧落离开，跟随皇帝回到御书房，沈少卿这才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王妃？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下贱婢子罢了，也敢以王妃自居！少卿，难道你要抗旨不成？”不屑的冷哼，沈耀辉重重搁下手中朱笔，特意加重“抗旨”二字以作暗示，却错过了沈少卿骤然握紧又瞬间放松开来的手。
　　“儿臣不敢！”温驯的垂下头，沈少卿却仍不死心道“可是父皇，儿臣并不喜欢她，更不爱她，娶了她来又有何用？”
　　“爱？”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沈耀辉的脸上浮上一丝轻蔑地笑意，“少卿，就算你要找借口也该找个聪明些的。自古帝王无爱，这个道理难道你会不明白，为何还要朕来提醒你！”
　　“无爱么？”轻轻重复一句，沈少卿突然沉默了下去，尔后又毫无预兆的大笑开来，直把眼泪都笑了出来，抬头直视沈耀辉道：“帝王无爱，好一个帝王无爱！原来这才是母后当年含恨而终的真相么。既然无爱，又何苦还要假惺惺的祭奠她，让她连死了都不得安宁？”伸手抹一把眼角的泪水，又补充道：“虚伪！”
　　“放肆！”手掌重重拍在书案上，巨大的声响令御书房内众人皆是一惊，本在一旁小心侍候的年公公更是被吓得松开了手中刚刚沏好的热茶。守在御书房外的侍卫听到动静闯进来时，却被眼前似乎可以也只可以用诡异来形容的一幕弄得怔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今圣上一手拍在案上，一手背于身后，面上怒气翻涌，显然气得厉害，就连平日最得宠的年公公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而据目测似乎是本次事件导火索的人，现今圣眷正隆的瑞亲王却还在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叫嚣：“怎么，我说错了么？你既然做得，我为何却说不得？我看是恼羞成怒了吧！”
　　沈耀辉毕竟是身为帝王，很快平复了自身怒气，对愣住的侍卫道，“瑞亲王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念在其思母心切又是初犯，责廷杖六十，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离王府一步！”
　　这次沈少卿倒是并未做反抗，乖乖的被侍卫按倒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承受着臀上一次重过一次的责打，任由额头上冷汗密布，身后皮开肉绽，却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六十杖过后，沈少卿臀上已是一片血红，身上也是汗湿重衣，借着侍卫的扶持跪直身体，被冷汗浸湿的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身前，苍白着一张脸，却仍一字一句清晰的开口：“儿臣谢父皇教诲！”而后犹嫌不够似的又补充一句，“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教诲！”之后，再不管沈耀辉瞬间铁青的脸色，有些狼狈的起身离去。
　　步出御书房，看到关切上前的希白，沈少卿对于自己一身刑伤并未多做遮掩，甚至还靠在了希白身上，由希白搀扶着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穿着带血的衣衫踏出宫门上了王府的马车。
　　皇宫之中人多嘴杂，眼线众多，不过一次父子争执，待得沈少卿回到王府，谣言早已四处传开，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二皇子沈少庭的府邸，听着探子送来的消息，手中的毛笔几乎要折断般岌岌可危。最终，沈少庭到底还是气不过一把扫落了桌上的一切，“帝王无爱！好一个帝王无爱！父皇，十几年了，儿臣可还没见过您这么偏颇过谁呢。他沈少卿是个什么东西，二十多年杳无音讯，竟也值得您如此厚爱！先是封王，后是赏赐，如今更是直接开始为他拉拢皇后一方的势力，当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哼！我倒要看看，到最后究竟是鹿死谁手！”
　　瑞王府里，早已先一步回府的凌残澈看着一身狼狈的沈少卿，忍了很久的笑终于再也忍不下去，抱着肚子倒在椅子上笑得打跌。“哈哈哈……”对此，沈少卿也只是无语的摇头，没有说什么。由着雨轩为他脱下外衣，这才拍拍凌残澈的头向里间走去，“笑够了没？笑够了就进来给我上药。”
　　“哦，好！”倒也没再多取笑什么，凌残澈也就跟在沈少卿身后进了内室，进去之前倒也没忘了对着外面的雨轩月轩两人扮个鬼脸。
　　上好药之后，看着脸色仍有几分苍白的沈少卿，凌残澈终是颇为担忧的开口：“大哥，你真的没事吗？伤这么重，你真的要就这样去？”
　　“放心吧，以往在轮回出任务时多重的伤没有受过，不过几十廷杖而已，怎么会有事。”换上雨轩早已备好的干净衣物，伸手抚上凌残澈发顶，“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去去便回，不会有事的，你不必过分为我忧心。倒是你，今天入宫有没有被人为难？”
　　“说不为难大哥也不会相信吧，皇后那帮女人处处都想挤兑我，不过这次也不过是想要探探我的虚实，倒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我还是可以应付的。大哥不必担心。”
　　“如此便好。我已吩咐过希白，这几日闭门谢客，无论来者是谁一律不见。我这便走了，我不在这几日你自己小心。不过虽说我们行事该多加小心为上，但若有人趁此机会欺侮于你，也不必忍让，我凌傲辰的弟弟怎可人人欺凌！”
　　“大哥放心，我如今怎么说也是瑞亲王的侧妃，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欺侮了去！”俏皮一笑，凌残澈勾起嘴角，“仗势欺人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如今倒是可以自己试试了。”
　　“那就试试吧！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大哥给你撑腰。”再次将手放在凌残澈头顶，宠溺的揉了揉，沈少卿这才动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