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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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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流鼻血了,而且是组会中途突然血崩。狼狈得我捂着鼻子冲出办公室,跑向洗手间,中间还撞到了什么人。我都没看清,匆匆忙忙说了声抱歉。
以前流鼻血都是一会儿就止住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纸巾都快用完了,还不行。我只好站在走廊垃圾桶边,想等不流血了再回去。
“郑茸,你还好么?”陈敏见我久久不回去,就过来找我了。
“你还有纸巾吗?”我捂着最后一张纸巾问。
陈敏抽出几张手帕纸递给我,目光有些忧心忡忡,“你今年流鼻血的频率太高了。”她顿了顿,“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我也说不清……”我叹了口气。
“别说是扈延又回来烦你。”陈敏说。
“这倒没有。”于是乎,我又想来小沫跟我说,扈礼呈叮嘱了扈延不准再找我。
“今晚的聚餐你别去了吧。”陈敏说,“好好回家休息,我感觉你脸色太不对劲了。”
“实验室第一次聚餐,刘主任还要来,我不去的话,说不过去。”我终于感觉血慢慢止住了,可能跟我昨晚上睡觉着凉有关。上周我感冒过,到现在还没大好。
“那你可悠着点。”
“成。”
晚上七点,我们两个组出发去餐厅。
陈敏今天开车来上班,正好让我们其他人蹭车了。
吃饭的地方在一个高端商场的日料店,我不知道刘主任是怎么知道我特别会喝酒的,他一上来就叫服务员拿酒单,而且指定是多给我倒酒。
“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真的无奈,而且头疼得厉害。
“这不行啊,郑茸,你要拿出做科研的精神才行。吃饭跟工作一样马虎不得。况且大家还是第一次聚餐。”刘主任依旧笑呵呵的样子,依旧招呼大家落座,“来,服务员,酒单再多拿几份。”
“郑茸今天真不能喝,她中午还流鼻血了。”陈敏说。
“流鼻血说明身体虚,那更要喝酒暖和暖和。”刘主任边笑边看了我一眼,“这个场合,就不用讲究什么工作身份了,大家尽兴吃喝。”
“什么毛病啊。”陈敏悄悄说。
这时候服务员正好走到我身边,我直接说,“麻烦给我原味的可尔必思,谢谢。” 我动都没动倒了酒的杯子,也知道刘主任看在眼里。
“郑茸。”对面的郑先向我举起杯子,“你不喝酒么?”
“不了。”我勉强笑了笑,跟他碰杯。
我觉得我头疼加重了。
从小就这样,别人有什么压力焦虑,都只是心情或者睡眠的问题。而我就是直接反应在身体上。
随着上菜,气氛慢慢热火起来,聊天喝酒。
我一直跟陈敏和岳岭说话,郑先本来是跟他们自己团队人聊天的,却后来加入我们这边。他旁边的位置被一个女生特意留给了迟到的周思丽。
郑先似乎对我的经历很感兴趣,一直在询问,直到最后仿佛无意间提起,“所以你周末都是怎么过的?跟男朋友一起玩?”
“你读博士有周末么?”我反问他。哪个博士生不是紧赶慢赶进度,在实验室一天天地熬。
郑先笑起来,举起手做夸张的投降状,一脸“罢了罢了”的无奈状,甚至带着一丝丝过界的亲昵,“你怎么这么可爱呢?以后是不是应该改口叫你郑可爱。”
这句话的内容以及他的神态让我有点不适。他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
而周思丽正巧从我旁边路过,因为郑先的笑容,她冷若冰霜,但是神色里依旧透出一些落寞。
“所以,你有男朋友吗?”郑先问我,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周思丽刚刚过去。
我有些焦躁,眼角余光里是周思丽离开去洗手间的背影,“我一向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所以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是你可以去问问周思丽。”
“什么?”郑先愣住了。
“我想你会得到一个满意答案的。”我起身,想出去透透气。
路过洗手间,我在走廊边的水池停了下来,看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鲤鱼。
扈礼呈打电话过来了。
“还在聚餐?”他问。
“嗯,你还在公司?”
“才跟瑞士那边开完视频会议。”他的声音永远有一种让我觉得安定的力量,“听声音兴致不高?我来接你?”
“好。”我想也不想地说。
他大概没有料到我会直接答应,但很快反应过来,“给我半个小时。”
“不急,一个小时之后吧。”
回到座位上,我发现郑先在和周思丽聊天。郑先只是说些关于今天菜品的评价而已,而周思丽明明很高兴,但是看到我后,眼神显得迟疑又谨慎。
八点半,大家就差不多快吃好了。
有几个人已经在商量拼车。
“郑茸,你待会怎么走?”
问我的竟然是周思丽。
“我家有人来接我。”我看了下时间,他应该快到了。
“那就不叫你拼车了。”周思丽说。我们的学校都在大学城同一条路上。
“哎呦,扈先生!”刘主任突然拍着大腿站起来了,急急忙忙跨过一个同事,小跑过去。
我回头一看,才发现扈礼呈来了,没想到他会直接上来,还以为他会在停车场等我。
他才刚刚跨上二楼的楼梯。服务员都没发现他。刘主任这么一喊,其他人都抬头望去,互相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他们都没有见过穿日常休闲服的扈礼呈。针织衫和休闲裤让他显得肩宽腿长,矫健而轻盈。
我怨念地意识到,不管何时何地,他总能迷人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他并不是一个靠身材和长相吃饭的人。
“您也到这里吃饭?”刘主任忙不迭地问,“要不然跟我们一起吃?”
“谢谢,不用。我以为你们吃好了。”他目光逡巡着,很快便找到我,“我待会再来。”
他们说话间,周思丽叫的车已经过来了。于是我们纷纷起身。
慢慢,所有人都发现了,扈礼呈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而当我们走近,他习惯而然地接过了我的电脑包。这个举动叫在场原本窃窃私语的人都突然静默了一秒钟。
我感觉所有人都盯着我和扈礼呈,简直要把我盯出窟窿来。而扈礼呈则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或许说,他本就习惯了被众人盯着看。
“累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
“那我们先走了,再见。”扈礼呈微笑着看向刘主任。
刘主任则是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但扈礼呈这话让他一个激灵回神,很快又恢复到以往那活络热情的模样,忙不迭点头哈腰,“没事没事,扈先生和郑——郑博士你们先走。哈哈哈。再见再见!”
“明天见。”我低声跟陈敏他们打招呼。
“回去好好休息。”陈敏叮嘱我,也低声跟我咬耳根子,“刘主任也太慌了,你还没拿博士学位呢。”
“遵命。”我朝她眨眨眼,意味不言自明。她总是懂我的。
到了车里,我第一时间调整座椅,往后一靠就不动弹了。
扈礼呈见我脸色不对劲,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蹙眉道,“家里还有退热贴么?”
“有,我上次买多了。”我闭着眼睛说。
话虽这么说,但扈礼呈还是打了个电话叫人送退烧药过来。
“能请假吗?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他把冷气的温度调高了一点。
“最近太忙,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搁进度。”
“我可以给你宽限些时间。”红灯,他侧头看着我。夜色里,他的侧脸轮廓深刻而英俊。
我这才想起来,这位可是投资人,董事会成员。“能宽限多久?”
“想多久都可以。”他直接说。
我揉揉眼睛,感觉鼻子有点酸。
我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我不愿意听到他的回答,不管答案是什么。
我就是这样的鸵鸟心理,甚至于对自己也逃避。我不想去弄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
几年前,我就在他这里折了兵,损失太惨重,而如今……
时过境迁,我慢慢有了自我保护机制。一旦发现有被远离的苗头,我都不会让对方多想,我自己会撤退得远远的。这就是我避免被一再放弃的方法。最近的成果是在扈延提出分手的时候,我立马扭头走掉。我能断得比他料想的还干净。
只是,我鸵鸟到现在可能再也鸵鸟不下去了。Lizzie要回来了,大概就是今晚,她就像一阵风,吹走所有的沙子,吹走我所有的伪装。
我不可避免地,再次贪恋。
但是我绝对不会问什么。我那颗自尊又自卑,脆弱又顽固的心。
谁说没有可能,在我再次开口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再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呢?
“在想什么?”他发现我在走神。
“你什么时候回瑞士?”我深呼吸一下。这是我第三次问他。
“就这么想我离开?”他问,也是第三次这么问我。
我没有说话。
我早就设想过以后一个人的日子。
其实也挺好办的。
学术成果在那摆着,我有把握毕业了直接留校。我们学校给青年教师的待遇不错。我能拿着安家费直接搞定一套小房子。以后自己一个人居住的话,足够了。
甚至于此刻,我真的有点壮士断腕般的希望——希望他回瑞士。
这样我就无忧无虑了。
到了小区门口,扈礼呈突然踩下刹车。
前方路灯下,有两个人站在人行道高大的梧桐树边。
一个是邵林,我认识。
还有一个是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剪裁贴身的火红色V领无袖长裙,在这夜色里十分引人注目。
她是Lizzie。
就算高烧三十八度,我也相信我不会判断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