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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第二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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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在林果儿的世界里,有着一层深深的含义——第一。
且再无落为第二的可能。
这一层深入下去的可能性,让林果儿不由得动摇了,一直以来死咬的“不嫁”,也就松了口,变成了“我一个月之后再给你答复”。
然而,任凭却一如既往地肯定:“一个月之后,你还是会叫我‘相公’。”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林果儿思考很多,也足够她见证很多。
比如,长姐林花迟的成亲大典。
作为嘉喻侯的掌上明珠,林花迟的嫁妆不可谓不丰厚;作为晋平王的王妃,林花迟的嫁衣不可谓不华丽;作为当今唯一一个王爷的成亲大典,婚礼现场不可谓不盛大。
林果儿作为林家次女,半个主人,与王府的人接了头之后,也帮着林府王府两头跑,忙得热火朝天。
而这个时候,林家最重要的人,却偷了闲。
林森独自一人站在大厅旁边花园的假山背后,摸出手帕掬了把泪。长女花迟乃是他又当爹又当娘地养大,如今要拱手送给别的男人,这老人家的心,当真是挖肉一般地难受。
就在他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时,忽听背后一声低咳:“虽说撞上如此场景,在下理应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绕过去,但心里面总有种背地见了人家的短一般地心虚。于是干脆出声了,还望……”
林森转过头去,见任凭一脸正色朝他礼了礼。
任凭见他回头,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低头道:“不要怪罪。”然后又继续想了想,面前这个男人看着非富即贵,且十分眼熟。
在哪里见过来着……
林森尴尬地别过头将情绪整理好,才清嗓道:“任大人既然到了,想必太子殿下大驾也快了吧。”
因认不出对方是谁,任凭埋着头敷衍:“在下身为朝廷的一员,王爷大婚理应在此恭贺。”
林森对他有所保留的回答点了点头,不再此处多问,而是道:“这些日子忙着花迟出嫁,未来得及关心果儿的婚事。”他顿了一下,看向任凭:“她如何答复你的?”
能以这般语气谈论林家两位小姐的,非林森莫属了。任凭将记忆中林森的大致轮廓搬出来,比对了一下,确定是林森无误,才道:“她说一个月后再答复我。”
“太子殿下怎么说?”林森反问。
任凭一怔,斟酌了用词:“与二小姐定亲是在下自己的意思,太子殿下只是被在下请托说亲的。”
“哦?”林森倒是没想到,他一直以为的政治婚姻,是面前这个年轻官员自己的私心。
“虽没有跟二小姐见过多少次,但每一次都令在下印象深刻。”任凭说到这里,目光微微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二小姐虽为侯门的小姐,但不同于其他的闺秀那些扭捏做作,每一分表情仿佛都是最真实的生动。看到这样的表情,在下实在是……”忍不住想逗她,看她盛怒,看她微怔,看她无语出神,每一种神情都是生动新奇的,都能在他脑子里刻下深刻的痕迹。
生平第一次,在辅佐太子之外,想多去了解一个女子一分。
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目光一柔沉浸在了某种回忆中,林森一愣。先前任凭说向自家次女提亲是他一己之私时,林森还有些怀疑,但如今任凭的眼神,在叱咤商场这么年识人无数的林森看来,却是做不得假的。
或许,将果儿托付给这样的男子,也是不错的决定?
林森抬头望向泛青的天空,沉吟道:“果儿自幼喜爱安静自由,做父亲的,我不想过多地干涉她的婚事,如今你说的这些我至多听听,给个建议。最终如何,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话虽如此,若林果儿真看走了眼,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会站出来替她回绝。
任凭自然地点点头:“在下明白。”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倒是让林森吃了一惊,他方才已经明了表示——他会给果儿提建议以助她拿主意,也就是说,可能他一言好坏会影响果儿的决断。这年轻男子常年跟在太子身边做事,不会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可任凭并没有出言讨好,反倒心平气和地点头,说他明白。他……真的明白?
林森不由得仔细打量起面前的男子。上一次见面可以看出任凭在极大的压迫下仍可以从容自如,而没有一定的自信是无法做到此点的。这一次,他放弃投机取巧讨好他,踏踏实实地争取自己想要的,这一点倒是令林森刮目相看。
如今,这样不急不躁懂得孰重孰轻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在这一刻,林森相信,自己真的会如方才所说的那般,不干预果儿的婚事,一切凭她自己做主。在他看来,若果儿应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想到这里,林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正色道:“我们过去吧。”
两人相继走进大厅,同时看见了不远处的某场景,纷纷一愣。
不远处,面对着他们的林果儿抱着一方木盒子,正与一面对着他们的男子谈笑风生。那男子从背影来看,身姿极是精瘦,但背脊直挺,彰显着一股子不折不饶的霸气。
也不知这男子说了什么,林果儿抱着木盒子竟然低头,面色微微泛红呈羞涩状?
一时间,林森惊了,飞快地斜了一眼身旁的任凭。而任凭面色依旧沉稳,深邃的眼底,扬起一层波澜。
场景倒退半盏茶的时间。
林果儿收到王府之人的通报,女皇陛下赐了一支玛瑙石榴步摇,祝儿媳与儿子多子多孙,命林家人亲自去取。
她连忙跑来王府,从宫里来的公公手里接过那装着步摇的木盒子,再三谢恩后,便急忙向回跑。没跑几步便听背后一声不确定的轻唤:“林……二小姐?”
“是。”她倏地停步,回头一望,只见一穿着朴素的男子朝她走来。在这装饰瑰丽的王府中,华衣官员来来往往中,这名男子的穿着显得格格不入,却偏偏一身简单朴素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反而凸显了他卓越的气质,让旁人不敢将他轻易轰出去。
人不因装而贵,大约就是他这般的吧。
男子一步步走近,见林果儿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不由得失笑:“是我唐突了。先自我介绍,我姓乐正,单名辕,从前在令尊口里听过小姐的一些事。”
乐正辕!!
跟她林果儿有口头婚约之人!
也就是,目前她除开接受任凭提亲的另一个选择。
林果儿不由得脸一肃,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问道:“乐正公子如何知道是我?”总不会是自家父亲给他看了她的画像吧?
乐正辕笑了笑,“方才听说林家的人会去王公公哪里领赏,见小姐跑来,不由得猜测会不会是林家的女儿。”
“林家的女儿,不止我一人啊。”林果儿回道。
“林家能有资格去代表领赏,又是年轻女子的,除了今天的新王妃,就只有二小姐你了。况且……”乐正辕一顿,眼眸一眯,“能得京城第二美人之称的,想必定是光彩夺目。二小姐,你当得起此称。”
虽不是第一次被人称赞容貌,但面前的这个男子,明明是第一次见,他的话却字字让人觉着发自肺腑,乃是遵循着事实而言,仿佛毫无奉承之意。饶是林果儿,也不由得低头,心生一股子被人称赞的娇羞感。
“见二小姐听到我的名字时的反应,想必也从令尊那里听说过我。”乐正辕猜道,“那么,不知二小姐可曾听说过,两年前,令尊曾与我有过口头上的一个约定,是关于小姐你的婚事的。”
林果儿点点头,还未开口,便听一个没有起伏的男子声音在乐正辕背后响起:“两年前,还是口头上的婚约,岂能作数?”
林果儿别过眼,只见任凭站在乐正辕身后,那张一如既往的木头脸正看着她,眼底流过一丝……幽怨?
林果儿不由得浑身一抖。
乐正辕缓缓回头,看着任凭一步一步走向林果儿,笑容微敛,“这位公子是?”
任凭依旧看着林果儿,“两年前,这位公子尚未见到林二小姐本人,便能依林侯爷的一面之词,与其定下口头的婚约。可见公子是如何地‘看重’这门婚事。如此这般‘珍惜’二小姐你,小姐可要好生对待才是啊。”前一句话是对着乐正辕在说,最后一句,却是在提醒林果儿,慎重对待。
虽说女皇上位前,闺中小姐的婚约的确是父母一力做主,直到成亲前都见不着未来夫婿。但多年来,多少的怨偶因此而生。女皇上位后,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改善这道风俗,允女子出嫁前见一见未来夫婿再作决断,给了未婚女子反抗的机会。
明知如此,乐正辕却依旧在未见林果儿之前,就与林森口头定约。这样的举动,究竟是林森口才着实了得,将自家女儿吹得天花乱坠令得乐正辕动心;还是林二小姐“京城第二美人”的名头太响,令乐正辕倾心;亦或是……整个林家的家业令乐正辕醉心?
但无论如何,乐正辕没有尊重林果儿,这是显而易见的。
林果儿看了看任凭,又防备地看了看乐正辕,最后诺诺道:“我只是来领赏的……”
“……”两个男子皆看着她,等她下文。
“所以……”林果儿赔笑,缩着身子向门口挪了一步,“我去给长姐送东西了,你们慢慢聊,小女子不打扰了。”说罢飞快地溜走。
“……”两个男人目送她离开,然后敛眸,深深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