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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二果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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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
再见夜市。
再见任凭拽着林果儿逛夜市。
与前一天不同的是,此时的林果儿手里捧着的不再是烧饼,而是刚出炉的热包子。
任凭扯着林果儿,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荡,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起了太子百里镜息曾评价他的话——“你不见得记不住,只是没有上心而已。”
第一次忘记是自己不曾习惯,也没有会与人同桌而食的觉悟。
那……第二次呢?
或许,真的是因为没有上心,没有将此事,将她的所有事放在首位,才会一次又一次地遗忘了吧?
但若是没有上心,当初无论如何也想要娶她回家的执念又从何而来?
左手掌心的手忽然扯了扯他,他猛地回神,只见林果儿嘟着嘴不满地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任凭很诚实地摇摇头,“你刚刚说什么?”
“……”林果儿无语别过头,敢情她方才一番话完全是白费了口舌?!
她倏地开始担心,明天……他们当真能够在众人面前装出恩爱夫妻的模样?
连基本相处的尊重也无法达到……竟然还想装作琴瑟和鸣的模样,这真是如此的可笑啊。
明明才成亲第三天,正是夫妻感情最热络的时候,为何他们之间却需要粉饰太平,来向众人证明这场婚姻呢?
一开始成亲的意义,当真只剩政治与家族利益了么?
一念及此,嘴里的红糖馅不觉有些苦涩,包裹自己右手的大掌也不再温暖,不再令自己有暖心的感觉,反而像是一张禁锢,让她左右动弹不得。
任凭见她侧脸明显流露出不快,不由得看着前方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你再说一遍,我听着。”
林果儿闷气地将手里包子剩下的一大块塞进嘴里,包得胀鼓鼓地回头瞪了一眼任凭,一脸“我嘴里有包子没空说话”的表情,明显是不愿再重复一遍。
“你若没法说,那我说我想说的了。”任凭不管不顾扯着她的手往前走,“明日回门,我已备好的礼品,你不必操心。”
“嗯。”林果儿嘴里塞着包子,闷闷回了声。半晌又发出一声:“嗯……?”惊讶他居然会提前考虑到。
“有什么好惊讶的?”
林果儿嘴里含着包子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一个字也听不清。
“说人话。”任凭皱眉,“还有,嘴里有东西的时候说话很难看,对女子的印象不好。”
林果儿默默地嚼了几口,费劲地咽下去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缓过气来才道:“我方才说,我也备了。”
“那自然是用我的。”任凭不留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为何?”他难道有什么稀世珍宝?
任凭瞥了她一眼,揶揄道:“你从林家嫁过来,你能备的都是从林家挖出来的东西。我拿着林家的东西送还给林家……林二果,你觉得有意义?”
“那倒是……”林果儿赞同地点点头。
“总之礼品之事你不用烦心,只管好好睡一觉,别明早起来顶着张猪头脸让岳父岳母以为我亏待了你。”
“……”林果儿瞄了他一眼,目中意思很明显——你难道没有?
再说了,回门令她担忧的从来就不是礼品,而是他任凭啊!
一想起明日他会顶着那张木头脸跟林家的人同桌,她便觉得心悸,总有预感林家谁也逃不过他那张犀利的嘴。
一念及此,林果儿顿感前路黯淡。
但无论她如何的担心害怕,明天总会在她浅眠辗转间悄悄来临,再一翻身,窗外晨曦初现。
回门之日就这般到来了。
听雨替她将一直披散的头发绾了上去,一如她出嫁之日所想的那般,只是迟了三天。
“小姐,来,抿嘴。”听雨将朱红的唇纸置于林果儿的唇间,小心翼翼伺候着。
新妇回门,须得向出嫁之日那般精心打扮,以表现恩爱似膝,不显岁月的含义。听雨作为陪嫁丫鬟,重担落到她肩上,她不敢怠慢了。
“头好重……”林果儿显然未睡醒,晕乎乎地呢喃。
“听雨为小姐插了很多的头花嘛。”听雨说着又摆弄了一下林果儿头上的步摇。
万事俱备后,林果儿在听雨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走出门,那一头,任凭已等在了那里,一如初见之时,直挺挺地站着,右手负于背后,身形中凝出一股子孤傲的风骨,一如他微扬的下巴,他挺直的背脊,和他淡然看着前方的眸子。
这个男人,气质纯粹干净得过分,很理智也很清醒,从不会卑微了自己去达成目的,亦不会圆滑地处世,却偏偏为太子殿下亲睐。
或许,正是他这样的性子,让太子信任,信任他不会随大流与人同流合污,不会阿谀奉承,更不会被一时的假象蒙蔽双眼。
但或许也因如此,任凭终究只能做那个最能让太子听得进去话的人,而不是位极人臣。权利令人醉心乱心变心,任凭也不适合游刃在众臣之间。
林果儿敛眸,原本想低咳一声引起他的注意,哪知自己一个不注意被口水呛到,咳声连天。
人狼狈的时候,清个嗓都会被口水呛到!
听到动静,任凭别过头来,皱眉:“病了?”
林果儿边咳边摇头,一时因为缓不过气来双颊憋得通红,听雨连忙拍着林果儿的背替她顺气。
“病成这样,不如不去。”任凭走过来拉住她。
“那……咳咳……怎成……咳!”林果儿边咳边艰难道。
任凭见她越咳越痛苦,眼底滑过一丝心疼,“林二果,你给我听着。洞房你也烧了,花烛夜也没了,如今再少个回门礼也无所谓,无需你逞能。”
“鬼才逞能了!”林果儿终于顺过气来,脸色渐渐恢复,“烧了洞房已经够让人惦记了,我若是因为被口水呛到就翘掉回门之日的话,铁定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笑柄的!”
任凭的神色出现了一丝僵硬:“被口水呛到……?”
“要不然你以为呢?”
“……”有这么一瞬间,任凭很想放声大笑,但看着林果儿被呛出眼泪的可怜模样,不由得憋了回去,似笑非笑:“走吧。”
***
还未到林家,远远的,便见林守和已带了家丁在门口候着,见他们来了不再东张西望,欣喜若狂迎了上来,“果姐!”然后又探究地看了一眼林果儿身边的任凭,迟疑了半晌才叫出口:“二姐夫。”
任凭颔首。心下随即有了判断。
能唤他“姐夫”的,除了林果儿的小妹林香叶,便是小弟林守和了。
他从前便听说,林家次女与三子关系极好,如同出一母,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
至少,仅仅从称呼上来讲,林守和便甚懂林果儿的忌讳,故意避开了“二姐”这个称呼。
林守和颇是自然地扯过林果儿的手往前带,边走边道:“姐,我近日做了几幅画,你给看看?”
“好啊。”林果儿不觉也加快了步子,扯了扯被任凭紧紧握住的右手。
姐弟俩像是很有默契地无视身后那张木头脸,“姐,我跟你说啊,那位乐正家的家主还待在林家不走,说是要等到姐你回门之后见你最后一面再走,也不知安了什么居心。父亲与他是极好的生意伙伴,也没有赶他,两个人成日下棋喝茶大谈商机,甚是和调。总之……你一会儿肯定会见到他,母亲让我先知会姐姐你一声,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林果儿点点头,颇是哭笑不得。
乐正辕这架势,在林家人眼里看来,无不是一副对林果儿余情未了的模样。钟离氏的意思,无非是提醒林果儿,该有个准备去面对这个麻烦,然后……处理掉!
然而,这话听在任凭耳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模样——林夫人原本就对他不满,此刻提醒女儿有心理准备,莫非是想留乐正的家主……备用?
这也太荒唐了些吧?他若不休妻,乐正家的家主又如何有机会?
只是……公子叶泊之事还未了解,又钻出个乐正家主。这难道就是娶京城第二美人的悲哀么?
娶她,就意味着娶回她身后的一片桃林……
任凭顿感压力,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脊。
来吧,她要有心理准备,他也该有。管他是什么豺狼虎豹,总归是要面对的。
如今,对他,对他们来说,首要的,是回门!
抬头,林家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