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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城西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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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国初夏这天,永远亘古不变的飘着小雨——听城里最老的老人说,从他记事开始,蓟国初夏的雨就没有断过,而他的爷爷,爷爷的爷爷,也是如是说。
街头的雨,懒散敷衍,仿佛一个赋闲的老汉,在门庭的榕树下眯眼吸着烟,袅袅轻烟环绕,自成一派悠闲景致。
“据说,自从城西那个少年人来了之后,蓟国逢夏积雨,算来该有好几百年了。”
城西一带,在蓟城里是出了名的荒郊野地——很多年前,这里曾是蓟国最大的乱葬
岗,所有无主的尸体几乎都堆积在这里,到了夜晚,城西就笼着一层暗灰色的光雾,即使是最熟悉当地地形的居民陷入雾中,也会很快迷失方向。
那个时候,城西还是蓟城的一块禁地,谁家孩子晚上哭闹,长辈只需恐吓一句:“再闹将你扔到城西去”,哭声立马戛然而止。
直到某一天夜里城西忽然起了仿佛不会停止的大火,乌黑腥臭的浓烟将整个蓟城都熏得发臭,人们忍无可忍,老天终于在三天后降下了一场夏雨扑灭了城西的火——史说,那一日,正是初夏。
也正从是这一天起,城西被烧得干干净净,一个终日穿着月白色素袍的少年走进了蓟城人的视野。
蓟城里最老的老人说着初夏飘雨的传说,沧桑地叹了一口气。
伏在他膝下的孩子天真的眨了眨眼,指出了老人话里明显的逻辑错误:“城西少年才多大,蓟国百年夏雨与他能有多大的瓜葛?”
老人眯着眼慈祥一笑,带着些诡异的神色道:“那是因为,城西的少年人是天眷者,往返阴阳二界,了人心结,借此窥得不老之术,百年如一日,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他就是如今这般模样。”
孩子讶然地张了张嘴,并不很明白老人话里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对那个住在自己身边的传说之人充满了好奇之心,一心想遇上他好好地看上一番,四下张望时不免惊喜地叫了一起来:“呀!他来了。”
老人扶了扶鼻梁上的大框架,果然见对面新开的铺子面前站着一袭月白色素袍的少年,撑着一把墨色的伞,隔着重重幕幕的雨,朦胧地就像他没有戴眼镜时的视野。
“听听,他说了什么?”老人耳朵不好,只得让自己的重孙关注城西少年的一举一动,“说的好,太爷给你买糖吃。”
新开的铺子是个糖铺,看雨的孩子每天都会望着对面流口水,此刻能与自家太爷做此等交易,巴不得凑到糖铺门口去听了,两只耳朵竖得比门柱还要直挺。
只听城西少年开口问那糖铺的伙计,声音是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新到的牛轧糖如何卖?”
伙计嘿嘿一笑,道:“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海上离沫国的玩意儿,送到这里可不容易,一钱银子一斤。”
少年人把玩着手里的糖果,问:“一斤有几颗?”
伙计一愣,讪讪笑道:“还真没人问过这个问题,我帮您数数去。”
不多时,那伙计从铺子里出来,试探的说:“一斤大概十七八个的样子。”
“好贵,漂洋过海倒翻了一番不止,我还是自己上离沫国买去好了。”说罢,他转着伞柄,在周身甩出一圈漂亮的雨幕,往西去了,那看雨的孩子见了觉着他好不潇洒,心说:“将来我也要像他一样。”
老人听着重孙的转述,缓缓用手指敲打着膝盖道:“又要出海去了么,也不知这回我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百年之后,终归还是要求他啊!”
孩子年纪太小,没能听懂老人话里悲凉的意味,只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糖铺流口水:“太爷,糖……”
老人笑眯眯地掏出几个铜板给重孙,视线却还紧盯着城西少年远去的方向——尽管他并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