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之恋》东方雨浣

19、 黑美人

　　郑奶奶给她们买的是卧铺票，暑假的车票很难买，更不要说卧铺票了，可见她是动用了关系的。
　　几年没回去，车子已经提速了。她们下车之后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宾馆，郑奶奶给的钱足够多，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住宾馆，不要去住那些黑旅社。不干净不说，还不安全。
　　她们托着行李箱开了房，嘉婷就躺在床上挺尸状“你真没骗我，原来坐火车是这么的痛苦。”小竹笑了笑用宾馆的电话与王晴他们通话，说一切都好，又叫来嘉婷说话，她一改方才的疲惫，精神百倍的报平安，说车上的趣事，还抱怨了一下火车上的饭真难吃，又说想他们了，把两个大人安抚得很好。一放下电话又软了下去，要死不活的哼哼。
　　小竹苦笑，打开箱子找衣服，把她拉起来推进浴室。她进去没一会，服务生就给他们端了饭菜进来。嘉婷洗了澡出来，顿时觉得活了过来，见一桌子的吃的，兴奋了，丢里毛巾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放下“快进去洗吧！洗了澡太舒服了。”
　　小竹边拿衣服洗漱用品，边道“不用等我，你先吃吧！我可能会很慢的。”她洗澡向来很快，出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桌上的饭菜还未动，嘉婷在吹头发，看见她出来笑着梳了梳头发，招呼着一起吃。
　　小竹感动，包着头发吃饭。
　　两人在宾馆睡了一觉，大概是太累了，两人都睡得很沉，好在客车的班车很多，她们又不赶时间，睡到十点多起床，洗漱好吃了午饭才出门去坐客车，回到小竹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他们村上只有在赶集的时候上午才有三轮车拉客，平常根本没有车子出，更不要说回去了。小竹不想嘉婷累着，在县城叫了一辆的士，在她的指点下回到了村子。
　　此时正是七月了，农忙已过，秋收未至，村里的人也不是很忙，有些人悠闲的在便利店里打麻将。
　　村子里很少有的士进出，一年也难得看到两三次。所以小竹她们从的士上下来时，在河里洗菜，洗衣服的人都抬头看来，很茫然的目光，直到小竹笑着招手她们才认出是小竹，放下手上的活计和她说话，目光探究的大量嘉婷，嘉婷笑着看向她们。
　　“这是我表妹，嘉婷！”小竹笑着介绍她，然后再大街上打开行李箱，掏出一个袋子一人一把糖果给她们。她们客气的拒绝着，小竹笑着说她买了很多，难得回来一趟，大家一起吃，要是不接，奶奶会骂她的。
　　听她这样一说，她们在身上擦了擦手，笑着接过，一位婶婶笑着站在大路上朝小竹家大喊“大伯~小竹回来了，小竹回来了。”村子四面环山，小竹家和她们所在的路上隔着一片田地，这样一喊，就算再后院也能也听见。
　　施奶奶以为她家的黄牛又惹火了，丢下铁夹跑了出来，就听见说“小竹回来了！”眯着眼睛一看，一群人站在大路上。小竹看着门前桃树下的声音，眼眶湿润“奶奶~~~”
　　施奶奶听着孙女的呼喊，喉头一紧“哎~”大步的朝她们走去。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小孩子也不少，小竹把糖果袋子给嘉婷，让她散糖，自己和村里人说着话，边收拾行李。
　　看着老了不少的奶奶，小竹哭着迎上去“奶奶，我回来了！”
　　施奶奶看着孙女，连连点头，眼角落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快回家里去！”
　　婶婶们笑着和施奶奶打招呼，说她念叨的孙女总算回来了。施奶奶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要给小竹她们拉行李，小竹拒绝了，她怎么能让奶奶帮手，示意嘉婷拉着行李笑着和婶婶们说让她们有时间去家里坐坐。
　　回到家里，施奶奶这才好好的打量小竹“小竹真的长大了，变漂亮了！”被她夸着，小竹脸红。
　　“奶奶，这是嘉婷表妹，和我一起回来的。”小竹笑拉着嘉婷的手。
　　“奶奶好！我是嘉婷，打扰了！”施奶奶看着有礼貌的嘉婷笑着点点头，让她们坐一会，她去做饭。小竹说天还早，施奶奶想想也是，开始打扫屋子，给她们铺床。
　　晚饭施奶奶给小竹她们炒了韭菜鸡蛋，荷包蛋，还有醋黄瓜。她们回来并未事先通知，所以也没什么菜可吃，本来她要杀鸭子的，被小竹阻拦了。
　　施奶奶一个人住在小竹他们的房子里，叔叔伯伯住在下面，吃了饭之后，小竹带着嘉婷，提着礼物去看他们，若是她回来了不去打招呼，几位婶婶一定会不高兴的。村子里又是淳朴，有时也爱计较，特别是亲戚关系。
　　出门前，施奶奶给她们塞了一个电筒。
　　小竹去叔叔伯伯家，他们已经知道她回来了，就等着她上门拜访，小竹提着礼物进去，婶婶很高兴，把她们迎了进去，把自家种的黄瓜，桃子拿出来招待她们。小竹把嘉婷介绍给他们。他们看着她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只叹城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小竹带的礼物是巧克力和糖果，若不是太难拿了，王晴是准备让她们带补品，保健品回去的。不过她倒是让小竹带了几根人参回去。他们家里放着太多吃不了，就让小竹带着，小竹不想拿那么贵重的，她怕被说得不好听，其实她只想空手回去。而王晴去了他们村子之后，觉得她还是带些吃的回去，所以给她买了很多糖果，全都是进口的，小竹提议随便买些阿尔卑斯，徐福记，瑞士糖就好了。
　　和弟弟妹妹们打了招呼做了一会就说去便利店打电话去，她们身上的手机根本没信号。只能娶打座机，叔叔不放心，让婶婶陪着一起过去，小竹没拒绝，天已经黑了，她也有些害怕，有个大人自然好些。
　　小竹和嘉婷两人在电话里叽里呱啦的说着普通话，嘉婷似乎很开心，她还是第一次来农村，抱着电话说了好一会，又说她们的手机没信号。说了好一会王晴让小竹听电话“小竹啊！既然手机没信号，要不你们装一个电话，反正你们还要在家好一会这样方便一些不是吗？你身上有钱吗？要是没有外婆给你寄过去？”
　　她们出门前，外婆给了她一张卡，说是随便她花，小竹想说她有压岁钱，还有每次舅舅他们回来给嘉婷零花钱时总不会少了她的，所以她身上有好些钱，加上读书时的零花钱，她身上的钱大概比村子里的人一生的存折都要多。她自己也有一个户头，是外婆给她办的，专门给她存着的零花钱。
　　她之所以会接下那张卡，也是让外婆安心，她去查过了，里面有十几万，那么一大笔数目，她怎么好收下，她甚至，没带在身边，带在身边都让她胆战心惊的。
　　如今吃穿用度都是外婆家的，已经让她很歉疚了，她不想再拿太多，虽然舅妈她们没说什么，结合婶婶们的想法，肯定是有意见了。要不是没人供小竹上学，外公也不会坚持把她接回城里，她之所以离开，是不想奶奶难做。父母的那笔钱根本花不了几年。
　　第一天晚上，小竹她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都嫌太热，家里连风扇都没有一台。不知道怎么睡的，帐子里跑进了蚊子，把她们咬得不行。加上床铺很久没睡，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怪怪的两人都不舒服。以前小竹没觉得，只是近几年来娇惯了，竟然也受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竹她们两个就和是奶奶去了集市上，买了席子被单，买了风扇，嘉婷听不懂他们这里的话。小竹就和她说普通话，店家见她们穿的得体，操着一口电视里的官话，就想占便宜，好在施奶奶在身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嘉婷只逛过超市，瞧着露天的集市，又是新奇又是激动，拥挤间被人踩了好几脚，白色的运动鞋脏兮兮的她都不在意，拉着小竹的衣摆跟着走，看见那些货物，这个摸摸那个瞧瞧新奇不已。
　　她们这次大购物买了许多东西，小竹抢着要付账，被施奶奶瞪了一眼，钱揣在荷包里不敢拿出来。只能跟在身后，需要什么就说，施奶奶二话不说讲价买下，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嘉婷道“怎么不用一个推车？”
　　小竹把刚买下的水果让嘉婷拿着，她手上已经拿不下了“没有，都是自家拿着的，或者背着。”小竹指了指几个苗族的妇女背着竹筐，竹筐里放着购买的东西。
　　等她们从集市出来，去找村里的车子，车上的人不多，小竹让奶奶上去，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好，扶着嘉婷上去，看司机正在抽烟，掏口袋付车钱，手掏空，小竹脸色一变，嘉婷见了，问道“怎么了？”
　　小竹看看奶奶“钱掉了！”好几百块钱呢！她准备买东西的。
　　“估计是被小偷扒走了，丢了多少？”施奶奶安慰“丢了就丢了，不用在意。”
　　小竹想了想，她掏钱时奶奶就在身边，她总不能睁眼说瞎话说才几十块钱，最外面的可就是百元大钞“一百多！”见奶奶皱眉，小竹道“对不起！”
　　“没关系！下次注意一点就好了。也怪奶奶忘了提醒你，集市上小偷最多了。”她肉疼，一百多呐！
　　回去之后，施奶奶让小竹把钱拿出来给她收走，要钱的时候就找她。小竹听话的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把百元大钞。王晴知道要到县城才能取钱，就去银行去了一笔钱给她带在身上。给她收着，身上也带着钱。施奶奶看着一把钱，直叹小竹的外婆太纵容她了，一个孩子也给那么多钱，数了数正好一万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小竹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钱包，里面也放着几张，她也拿了出来。
　　嘉婷见状，颠颠的跑进房间，也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给施奶奶。施奶奶何曾拿过这么多现金，手都在发颤，数了数，两人的加起来有二万多。这么多现金放在身边，施奶奶晚上失眠了，一有动静就被惊醒。晚上想着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她们回去的时候再给她们。
　　没几天，小竹托叔叔联系装一部电话，就装在他们家里，电话接通后，第一个电话就打给外婆家，外婆很激动，把她们的电话号码记下来。
　　嘉婷也很激动，把这几天的事都说了一遍，还说小竹在集市上丢了钱。王晴安慰她们小心点，出门在外身上不要带太多，也不要外露，说了好一会才让施奶奶接电话，施奶奶说着方言，她说着普通话，因为来住过一段时间，她也听得懂，两个老人说了好一会的话才挂上。
　　村里人都知道小竹的外公在城里当大官，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她们除了看电视就是出去走走，有时小竹也会牵着黄牛出去放牛，两人一人一个斗笠，在山坡上采野花。嘉婷第一次见到真牛，吓得不敢靠近，小竹小时候就在家放牛，倒也没什么，黄牛很温顺，小竹抚摸着她的背，没几天就让她骑上去了。
　　嘉婷看着眼红，不怕危险的坐在上面，说回去后她也要买一头牛，一同放牛的还有村里的其他孩子，她们就在山上玩，或者去河边放牛，水不深，所以并不危险，有时会钓鱼，有时会提着一个桶，把裤子挽起，下河抓螃蟹。嘉婷就在一旁看着，她是弹钢琴的，小竹不然她抓，要是被夹住了就不好了。
　　有时小竹把螃蟹赶出来，嘉婷就会用脚踩住，小竹再小心翼翼的捏住它的大钳子抓起来丢进盆里，嘉婷就用照相机照下来，几乎出门就会带着照相机，每天都充电。坐在黄牛身上，树上，石头上，石桥上，站在及膝的水里，野草蔓生的草丛里，桃树上，黄瓜树下，钓鱼，钓青蛙时，每一张都记录着她们的生活，笑容灿烂。
　　村里通了水泥路，她们就去镇上买了两辆自行车，两人骑着回来，施奶奶看见了，见她们似乎很开心，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她们带着两个孩子在水泥路上玩耍。有了自行车出行也方便了，小竹带着她去水库看看，青山绿水的，比起汪洋大海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她们在坝上玩了一上午，拍照，偷偷的钓鱼，钓上了好大的大鲤鱼，害怕被抓住，钓上了两条大鲤鱼她们骑着车就回去。偷东西的感觉害怕又刺激，跑了很远两人才敢停下来好好查看被她们偷钓的鱼，巴掌那么大，足够美美的吃一餐。
　　她们在施家村玩了一个多月，临近上学了才回去，施奶奶把她们送到县城坐车，叮嘱她们路上小心，恋恋不舍的拉着小竹的手不松，让她好好的听外婆的话。
　　小竹安慰她说是有时间就回来看她，如今又装了电话，以后会经常打电话回家。
　　出发前的晚上施奶奶把给她们收着的钱给她们放在背包里，放在行李箱里太不安全了，背包不离身，行李箱被人拿着了都不知道。小竹不受，说是给她的。施奶奶怎么都不要，把小竹叫出去一顿。回来后小竹沉默了，把嘉婷的钱让她收着，她的钱也收着，施奶奶才放心。
　　可等她们走后，她收拾床铺，看见枕头下压着的一叠纸币，施奶奶半响后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只希望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孩子，不会让自己处于尴尬的地位。
　　那晚她说“外公外婆对你是真的好奶奶知道，可你毕竟是施家的孩子。不能把自己看成郑家的孩子，外公外婆的好你要记着，要报答。也要自尊自爱，不要丢了自己的尊严知道吗？”
　　小竹想，她知道奶奶的意思了，毕竟她在那个家里，说白了还是一个外人。不能把他们的钱财当做理所当然，只有父母的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等他们老了就要理所当然的赡养他们。这就是亲情，割舍不掉的血溶于水的联系。
　　她们回到B市已经是两天后，晚上的火车到了B市，王晴亲自去接她们的，看着两个明显胖了一点的孩子，她也高兴，见她们平安无事就更高兴了，虽然知道她们每天多做了什么，真正看见时才觉得真实。
　　嘉婷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小竹乐呵呵的站在后面笑看着，去的时候两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多了两个塑料桶，密封着。火车上不能带，是小竹她们好不容易说情，急得都要哭了，工作人员找了塑料袋密封起来，确保安全不少才允许她们带上车。好在一路平安。
　　郑国华得知她们真的大老远拎了两桶酒回来，感动得一口都舍不得喝，看着两个塑料桶，称了一下足足二十斤，那么远，他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拧上车的。
　　小竹说她们找了专门搬运行李的人，她们并未出力，只是照看了一下。
　　尽管这样，她们的心意，他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所以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道“你们能够这么乖巧爷爷真的很开心，只是，下次出门一定要戴上斗笠，你看，都黑了！”
　　她不说还好，在乡下她们还算白的，所以没什么感觉，一回来，，看着清亮无比，露胳膊露腿的人，伸出她们的手臂，那真是…两人都苦笑。以前嘉婷嘲笑小竹去了一趟老家就像逛了一趟非洲，现在，她可说不出来。因为她也差不多了。
　　回来后两人就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美她们也是，只是电话联系。开学后几个人一碰面，都笑了，难怪那么喜欢串门的小美都乖乖的呆在家，原来她才真正的去了非洲。所以，肤色是她们四个人中最暗的。
　　玲玲则大叹，原来不止是夏威夷的阳光能够使人健康，还有乡下的阳光。
　　这个学期开学没多久，学校里有这样一段话，原来白雪公主变成黑美人不是不可能。看高一那四位女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