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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心悬一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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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萝仿佛置身冰窟,神经紧绷成了一条随时会迸裂的细线。
停顿了一瞬,黎扬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除了薛老板,还有……”
“还有我。”
一个清亮的女声伴随着开门的声音响起,阮萝立在桌前,看见长公主一身华贵的紫色深衣款款进入,紧跟在她身后的则是薛老板。
阮萝看向宁思危,他虽然面色如常,但眼中却有了刚才与自己对话时全然不见的冷厉。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颤抖的双手,薛老板走过她身边时的眼神好像插在虚伪笑容上的一把钢刀,刮过她每一根筋骨。
可是薛存道怎么会知道?他又是何时见过阮亭山?
难道阮亭山的酒就是卖给了他?
恐惧渐渐被怒意取代,阮萝不动声色的吸气,再缓缓吐出,减缓自己因为血脉贲张而加速的心跳。
她不能慌张,一旦慌张就意味着真相败露。
“小民参加城主。”
长公主率先示意薛掌柜起身,转过头满面春风地对宁思危说道:“思危,薛掌柜有很重要的事情,无奈你正忙,于是就辗转找到了我,我觉得此事你一定要亲自一听。”
长公主说罢目光从阮萝身上匆匆一瞥又辗转到了宁思危身上。
黎扬走进屋内后将门阖上,一时间屋子里站满了人,每个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宁思危身上。
“让夫人亲自而来的事想必不是小事,”宁思危看着长公主轻轻一笑,伤疤被肌肉拉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他的眼中却没有笑意,“不妨薛老板先说来一听,如果真是小事,叨扰夫人的休息自然是不赦的罪过。”
长公主的神色没有了方才的不可一世,她有些心虚地不敢直视宁思危锐利的眼神,偏头望向薛掌柜:“薛存道,城主有令,你但说无妨。”
“是,”薛存道的眼神也开始闪烁,可很快他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阮亭山的事在青越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可在下或许知道他的下落,能为城主解忧”
这话说出时阮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竦,可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干得好。
她为自己打气,与此同时她的余光看到黎扬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阮萝出奇地冷静,她一脸愕然地看向宁思危,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神色恰到好处的惊惧。
她本来听到这三个字时的反应就是恐惧,无论他活着还是死了。
宁思危看了阮萝一眼,又收回目光凝视着薛存道,他的眼神好像死水,泛着棕色的光泽,不知为什么,阮萝扫视了一圈之后发现,屋子里的人唯一让她没有一点惧意的竟然就是宁思危。
天葵玉屑膏停留在右手的伤口上,即便很久也仍然带了让人舒缓的清凉,她虽然怀疑,但却不害怕。
不是所有人对你有所示好你就要报以信任。
这是洛白曾经的话,可此时此刻阮萝却不想听信。
“他在哪里?”宁思危问道。
“阮亭山消失的当日曾卖给过我两坛葡萄酒,之后他说会再卖给我六坛,我也付好了定金,可之后他回到家中之后却再也没有回来。”薛存道的表情信誓旦旦,夹杂着一丝故作的疑惑,阮萝想狠狠地剜他一眼,可现在她只能表现恐惧和慌张。
她的酒竟然被阮亭山卖给了这个混蛋!
可是阮亭山又是怎么找上的他,或者说,他如何找上的阮亭山?
整件事情似乎她一直在被愚弄,在她以为自己掌握游戏规则的时候。
以后都不会了,阮萝在心底向自己保证,一旦此劫顺利度过,再也别想有人愚弄她。
“阮萝,你见到你父亲是什么时辰?”长公主的笑容令阮萝作呕,她的声音像是蚂蚁爬上了脊背,引起阮萝无端的战栗。
“天很黑,”阮萝的贝齿轻轻刮过下唇,声音细微又颤抖,“我……我不知道。”
“他没有再拿酒便离开了?”
“不……洛白和我一起想要拦住他,酒坛碎了……”
这是实话。
“然后呢?”
“他打了我。”
“我听说很严重,是么?”
“是的。”
“可是现在你的样子还像从前一样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阮萝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长公主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将宁思危送药的事说出来,不过一般拿不定主意的事不说比较好。
“我的远房亲戚洛白颇通医术。”其实阮萝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我会将您的赞美告知给她。
直白的挑衅,她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阮萝还是一副受惊的模样,说到洛白时她有些心虚地看了宁思危一眼,四目相对时她才发觉,宁思危也在看着她。
“当时你在和你的亲戚在一起?”不等阮萝多想,长公主便开口。
“是的。”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她晕倒了?”
“被我爹打晕了。”
“可是如果像阮姑娘所说,为何阮亭山不找我来要清余款?他嗜赌如命,当然,我并没有恶意,我交给他的只是前两坛酒的定金,我们二人约定六坛酒送到后付讫,他不可能不要这银子啊?这没道理啊?”薛存道一脸迷茫地看向宁思危。
“或许是阮亭山离开家中后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一直不开口的黎扬突然说道。
“会有怎样的麻烦让一个人就此消失呢?”长公主的表情似笑非笑,自问自答“大概也只有一个了。”
阮萝挤出了两滴眼泪,这不是演技,而是她真的害怕了。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她突然想起云天之的话来,这一切好像暗中都有人为她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杀死阮亭山都是这阴谋的一环。
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阮萝一介草民,挣得钱勉强糊口,没有半点威胁可言,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非要这样玩死她?
“长公主殿下和薛老板难道是在怀疑阮姑娘害死自己的父亲?,”见气氛不对,黎扬赶忙站了出来,“这其中是有误会吧?”
“这世间最恨阮亭山的人恐怕就是阮姑娘了吧?”长公主像是一只美丽极了的毒蛇,声音中夹杂着怨毒和快意。
不过只见了一面而已,为什么长公主竟对自己恨之入骨?
阮萝不明白。
“城主,”薛存道转身向着宁思危恭敬地弯了弯腰,“我所言句句属实,况且当时香韵阁鸨母徐绯月徐姑娘也可为我作证。”
“徐绯月正在阁外听候传召,黎扬,传她进来。”长公主气势汹汹,好像此刻她是城主一般,而宁思危则丝毫不动声色,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徐绯月进来时依旧摇曳生姿,她穿了更端庄的衣服,可却依旧难掩妩媚动人的姿态,织锦轻罗层层叠叠环绕在她身上,加之珠翠堆砌也不觉得累赘。
看到徐绯月出现,阮萝突然心中一酸,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云天之,今天一过,或许她就没了性命,但云天之的日子却仍然照旧,他会依旧在徐绯月的床上醒来,如同自己从前所见。
一个吻根本代表不了什么,阮萝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她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若有似无的好感和轻薄就要死要活,就相信爱情的力量无所不能,她明白暧昧不过是一种游戏,或许云天之只是一时新奇,而自己又在合适的时间出现。
徐绯月的陈述与薛存道毫无二致,她还特别强调了知道阮芸死后,阮萝的愤怒和惊愕表现。众人又再次将眼光齐齐落到了阮萝的身上。阮萝的思绪还在游离中,可她很快调整回来。
“除了洛白洛姑娘,再没人能够为你佐证?”宁思危的声音结束了沉默。
阮萝想要负隅顽抗,可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柔弱愚蠢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阮萝一边惊叹人在危险情况下爆发出的应变能力,一边含着泪水摇了摇头。
“那日她是和我在一起。”
门被推开,仆人在外不住地擦汗觑着宁思危,而云天之则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