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8、落子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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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啸刮过耳畔。
离开冰雪荒原，师乱急急奔走，虽还未到心急如焚的地步，却也心存三分焦灼。玉阶飞连着三份铁鹰飞书，所为当然不仅仅是给她述说当前皇朝所发生之事。第一封，元凰登基，三王爷北辰胤掌握兵权，谣言被澄清……所谓谣言由谁而起？
——皇城富商楚王孙之女，楚华容！
楚华容，这名自小装扮男子成为北辰皇朝太子伴读，同时也是师乱从未相认过的义妹，这么多年来令义母月无波心心念念不曾或忘的唯一亲生骨肉。在第二封信内，楚王孙悬颈自尽，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必然昭示皇城楚家发生极为严重之变故，再结合第一封信最后一句，显而易见与北辰胤之行动有些关联。
师乱原以为，纵然楚华容行为过分了些，以这些年北辰元凰之发自内心温和善良的作风，看在过往情分上也该给楚华容一条生路。有月无波之关系在，虽然师乱发自内心的对这位义母亲生女有着几分有意无意的忽视，却无论如何也不会看着她去死。
那时师乱一路由边关游历而来，冷眼看着这位自小备受关爱的楚华容一日一日卷入谣言风波，用自以为是的关爱，去一手造成和曾经挚友之间的隔阂。双佛动荡，师乱放心将皇城一切丢给玉阶飞，而去往西佛国探查情况，也正是算准有玉阶飞在，纵然北辰元凰有一日登基，也顶多只会另楚华容吃些苦头。
可惜，紧接而来的第三封信，让师乱原本想好的盘算彻底归于尘埃。
“龙脉并无异象速归”
如此明显，简直只差向世人昭告在位新皇非是真龙，而龙气之归属另有旁人。只要是稍微对龙脉勘测有所了解之人皆能看出此点，何况是自幼跟随玉阶飞天文地理无所不学的北辰元凰！
若北辰元凰已知自己非是先皇血脉，皇权面前，过往情分只是云烟。不仅仅是心中有异样心思的北辰胤，便是太傅玉阶飞也绝不容许朝堂因此事而再现动乱。
师乱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些苦笑，自己这位师弟的身世，她在亲眼见过流浪艺人小凤仙后，已是猜测有八分。本以为出手解决此事之人会是自家老师玉阶飞，却不料动手的人竟是惯来铁血的天锡王北辰胤。如此一来，楚华容将再无生机，因为领军之人惯于将一切危机消灭与萌芽状态，纵然元凰心软，北辰胤也绝不会让楚华容活着离开北隅皇城。
‘太傅！你究竟是怎样想？任元凰一人独自面对心灵压力，刻意放任我因此事而远避皇城……你明知，我虽不喜华容，却无法看着她死——’
离皇城越近，师乱烦乱的心思却越趋向冷静。她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收敛心性，脑中急速盘算，回忆那三封飞书，以求从字里行间推测玉阶飞隐含之意思。
‘二字速归，是说此时你已无能为力保住楚华容之性命？还是单纯只让我归来，面对这一切？不对，若以时间而论，已是太迟。作为邓九五之亲生女，为何是楚王孙悬颈自尽？难道，邓九五竟是不顾血缘，已然放弃自己亲生女儿……’
师乱脸色有些阴沉。
她猛然刹住脚步。昨日连与太瘦生告别也来不及，奔行一夜，此地距离北隅皇城也只剩两个时辰的路。师乱抬头看看天，或许是自己心境的问题，天空乌云密布，虽临近正午依然暗淡无光。
师乱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
这个世上，能让放弃出手金银邓九五有所顾忌不得不自己亲生骨肉的人，恐怕只有身在局内的另一名关系者，一直以来不曾显露半点异常，由北辰胤推荐而来终年待在北辰龙脉处的星象高人地理司。
师乱永远记得，十年前自己与月无波同时遭受追杀，她在会过伪装为楚王孙的邓九五后，紧接便遇上地理司之沿途阻截——若说这两人并无关系，死人也不会信。
隐隐的，一条不甚清晰的脉络已在师乱脑海成型。
——地理司，邓九五，龙脉，皇城。
‘……那就让我看一看，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不是所想的那样！’师乱心中冷道，足尖一动已是偏离大路方向，再次身化清风由树梢无声无息穿行而过，却是直奔侧面那座影影绰绰之巍峨山影。
去皇城，不见得能够解决楚华容的问题。
那便直接去寻幕后之人所在一谈！既然能让堂堂邓王爷放弃亲生女，若要救人，也该由此出发——太傅，你这三封书信，是不是这个意思？若是……望你切不可，让我失望！
师乱心中默念，目光坚定，脚步越行越快，已是接近北辰龙脉所在之地。
一座山崖。
在原属于鎏法天宫的千罗壁下，石壁分为两半，此地已无丝毫佛气，只剩下庞大浩然之龙形圣气，由气机牵引而坠落山壁前的佛碟镇压。
白发覆面，紫衣兜帽遮容颜，看不清神色为何的星象高人地理司静静站在石壁之前，用诡异而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石壁内部平静的龙气。正午将至，而乌云压得更低，隐隐竟有寒风袭体。
忽然。
地理司口中轻“咦”一声，目光有变，倏然抬眸。就在这一刻，山壁之上，随风出现师乱杀意凝然之身影，俯身看向山崖下方之云海之时，右手已是按向腰侧弯刀刀柄——
……同一时间。
远在皇城之外，竹林悠然处，萧然蓝阁。
北辰太傅玉阶飞绒扇轻摇，抬头注视乌云中闪烁之星光，轻叹一句：“泓，吾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北辰泓静静立于他之身后，红发红裳，一如往常般静谧美丽，只在眉宇间颇有忧虑：“阶飞，泓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将乱儿卷入此事。”如今朝堂看似平静，其实内忧外患暗藏风波不少，师乱之性格本就对朝廷无丝毫兴趣，又是时隔十年，再入江湖。
“呵。”玉阶飞目光一闪，转身注视北辰泓：“为何要这样说？乱儿乃重情之人，必不忍坐视义妹华容步入死途。”绒扇清雅，自家爱侣不赞同的话一出口，玉阶飞反而放下心中思绪，表情平静地道。
北辰泓缓缓摇头，“你若只是单纯告知她有关楚华容之事，只需前两封信即可。”十八年相依相持不离不弃，一定程度上，让北辰泓要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玉阶飞行事手段。她抬起一双美目，神色更显几分忧愁：“阶飞，以乱儿之聪慧，见到前两封信必然能够推知发生何事——”你何必，要加最后一句……
龙脉，龙脉之地！北辰泓永远也忘不了，当玉阶飞得知有一名西佛国之高僧由龙脉之地挣扎而出，全身被人活生生抽去经脉之时，面色不显却眸色幽深之时的冷凝骇人。
“你，说得对。”玉阶飞绒扇止住，轻声一叹：“乱儿确实聪慧，聪明人总会想得太多，吾确实只需发前两封信即可。”
元凰登基，楚王孙假死，已足够说明所发生之一切。为何要画蛇添足般加上一句“龙脉”？师乱当年随只跟随玉阶飞学习了一年，但所学究竟有多少，没有人比玉阶飞更清楚。
“泓，凰儿登基不久，此刻朝内以稳为主，并不适宜打草惊蛇。”玉阶飞目光沉着转身面向北辰泓，平静又道：“三王爷哪里，你也不要去，他……已不是当年你之三兄！”权势之中，父子兄妹之亲情还剩几许？十年间不动声色之经营，玉阶飞对北隅皇城之掌控早已出乎未改变之前之状况。夜鸺部队、皇城外青林之中武林人，甚至隐居龙脉之地不明来历的的星象高人，在有了防备的情况下，没有丝毫变动能逃出玉阶飞冷静之双眼。
不曾分开十八年，长久以来的相处习惯，让北辰泓更愿意站在玉阶飞之立场思考，虽不愿看到自己亲人之间因为权势而相杀，过去在元凰身世风波中北辰泓已保持沉默，此刻自然也不会贸然出面去寻北辰胤问个究竟。
“吾……早已不再是皇城四公主！”北辰泓低头盈盈目光有着些许不忍：“凰儿且不必说，乱儿亦是你之弟子，阶飞，那龙脉之人何等危险，就这样让乱儿前去，妥当吗？”不愿责备自家爱人，只深知其所埋藏不显之真心，玉阶飞心中，何尝又有半点平静？
十八年尽心尽力辅佐，十八年殚精力竭替未来弟子帝王之路而布局——玉阶飞微微闭上双眼，感觉前方终点已然来临，但自己……
“泓，吾已累了。”
玉阶飞缓缓道，睁开双眼看向北辰泓：“待元凰彻底掌握北隅，你便随吾前往中原，看遍河山碧水如何？”
“阶飞……”北辰泓目光晶莹地注视玉阶飞。
“哈。”玉阶飞轻笑一声，抬手替已过十八年依然像个少女般容易激动的自家爱人挽起耳际发丝，沉声又道一句：“乱儿不会有事！”
——落子无悔，只希望师徒二人默契足够，能让一切计划顺利进行。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08、落子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