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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NEW ...


  •   怒冲冠贾赦出狠招闲午后姑嫂对嘴承欢

      这里贾母说这陈年旧事,婆媳闲聊说话,又斗了会子牌,一日倒也消闲而过。邢夫人家去,正遇贾赦打外书房回来吃饭,遂将王氏欲往儿子媳妇屋里塞人之事说了。贾赦一听,新仇旧恨俱上心头,一叠声骂道:“毒妇狠辣,想把手儿伸进我大房,她倒乖觉。新仇旧恨,我一并和你算清。”邢夫人怕贾赦气个好歹,忙劝住。贾赦近日常想起原配张氏的总总好处来,那样贤惠聪明又大度温和的人,竟被人下药害死,叫他如何不痛心疾首?

      这毒妇王氏竟想害他大房嫡庶长幼混淆,搅他儿孙不得安生,绝不就此罢休。贾赦坐在炕椅上,咬着牙齿道:“虽不到连根拔起之时,却不可轻纵了她。”一拍桌子发怒冲冠,心中已有丘壑。

      是夜,老夫妻商议法子,贾赦冷哼道:“她想搅我大房不安宁,投桃报李送还给她。明日你招个牙婆来,那青楼里颜色漂亮,善书会画的清倌人,不惜银子买回来。”邢夫人轻叹道:“老爷,那青楼女子是贱籍,老太太若知道,可了不得。”

      贾赦威赫道:“ 你知道什么,不拘哪里挂个名号便清白,牙行俱会办妥。这头等青楼里,倌人多有善诗雅歌,琴棋书画无所不知,工于心计献媚的,那气度行事规矩,不比大家子小姐差。老二最喜欢才学之人,又好附庸风雅,只那毒妇概不许他纳识字的妾室。”这盖因王氏不甚通文墨,略须识得几个字罢了,自然不肯贾政纳识文断字的妾室。

      邢夫人略有担忧道:“老爷,王氏狠毒,先前竟要毒杀赵姨娘。虽是贱籍青楼女子,咱们也不可白白送了一条人命。”只见贾赦轻哼道:“哼,那些头等青楼的女子,打小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外,便学些如何争锋,心机手段皆是惯常把戏。只怕人家未必把那毒妇放在眼里呢。”听贾赦这般道,邢夫人放下心思,欲明日寻个牙婆来。

      次日一早,邢夫人唤凤姐来,将贾赦之策说了一遍。凤姐心中甚快慰,王氏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搬石头砸了自家脚面上。

      凤姐遂笑道:“我听老爷太太的,只是这人选需谨慎,别招了是非才好。”婆媳商议半晌儿,吩咐林之孝家的去办此事,挑几个好的送到凤姐城西庄子别馆里,待她婆媳亲自过目。

      林之孝家的领命,寻了个与贾府素无往来的牙婆,几番看来下,选了七个才貌色艺俱佳的清倌人送进了凤姐郊北庄子上。翌日凤姐婆媳言说往胧月庵还愿,齐齐坐车去城西庄子。如今四月春日暖,凤姐婆媳一路看景赏春,好不惬意。

      城西庄子先前的佃户庄头俱留下,贾琏见庄头王寿忠厚本分倒也放心。早一日凤姐已使人传话,这会子王寿家的领着婆子媳妇等在门口。邢夫人下轿,见这小别馆倒雅致清秀,房舍多是雕梁画栋、明柱花窗、浮雕镂空又有一弯清泉环绕,最是清雅静修。

      婆媳进了小院,王寿家的一早使人打扫明镜,又奉上茶果点心。邢夫人笑道:“如今琏儿倒会办事,庄子上建别院本不多见,况修的这帮雅致。”

      凤姐忙道:“太太,听说原主家老太爷是个极为清雅之人,故此修了这别馆。”邢夫人赞叹不已:“倒是个好地方,王寿家的把姑娘和牙婆请出来。”到底不可耽搁太久。

      一时牙婆领着七位妙美姑娘进来,凤姐后世听闻这头等青楼女子与众不同,如今一见果真不假。这头等青楼不以皮肉生意为要,只将幼女买来教习四艺并大家气韵,又传授媚色惑人。故此各个才艺双绝,心机媚行,贾赦果真风月场之老手。

      清倌人一概未嫁装扮,只侑酒唱曲或吟诗作对,不曾□□。七人挨个儿进来,或唱或诵一展风采,很有些后世选秀节目的雏形。大房婆媳着眼挑了半日,倒有一个十五岁清倌人,除色艺上佳,气韵清雅外眸中蕴着城府。邢夫人遂一指,问牙婆道:“她是哪家的?”

      牙婆忙上前谄媚回道:“回太太的话,她可是鼎鼎有名绾清楼的清倌人,满都中谁不知那里的姑娘俱是兰心蕙质,才貌双绝。去岁都中花魁便是她姐姐,只一个亲姊妹子不舍得,想寻个好人家嫁出去。”牙婆不过居中介绍,这些姑俱来自各个青楼,行内规矩不称赎身只说出嫁。

      凤姐笑道:“太太,我瞧着很好。”邢夫人遂吩咐牙婆留下这个,余则按规矩赏银打发回去。

      凤姐抿着茶水问道:“叫什么名字?”

      只见她上前一福身道:“回奶奶的话,小名锦瑟。”名字倒有趣儿。

      凤姐又问了她身世等话,原来锦瑟姊妹幼时父母双亡,狠心舅舅将她们卖进娼门。凤姐竟有些于心不忍,王氏心狠手辣,只怕将来遭遇不测,遂笑道:“太太,她身世凄凉,那一位最难相与,挑个厉害的吧。”

      邢夫人点头,还未开口,只见锦瑟扑通跪下磕头道:“太太,奶奶,求二位收留我罢。我姊妹自小院中长大,凄凉无靠,挨打受罚倒也罢了。我只不愿接客,受那万人可夫的折辱。我知太太奶奶买我必有用场,只不是那人尽可夫之事,刀山火海我也不怕。”凤姐听得她一番话,倒也骨气铮铮,是个有心机的。

      邢夫人叹道:“可怜见的,我这里也不是好差事。我只你们自小虽吃亏,可也是婆子娘姨伺候的,通房丫头你可愿意?”锦瑟笃定道:“愿意。只求太太奶奶赎我出娼门,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婆媳互对一眼,召来牙婆。邢夫人道:“几多银子?”牙婆见买卖既成,忙笑道:“太太好眼力,这些丫头里独她要的彩礼多些。那日她妈说两千两银子,头等院里养个姑娘不易,小姐一般调教长大呢。”娼门行话,只说嫁妆彩礼,不说赎身银子。

      邢夫人笑道:“两千?你只说个实价,往后我采买丫头再不寻别家了。”牙婆知邢夫人乃大主顾,倒也爽快:“太太,这些姑娘着实可怜见的,嫁出去总比在院里强百倍,清倌人此时出去最好,往后也不受诟病。譬如做件好事罢,一千六百两银子,再也不能少了。清倌人侑酒出局赚不得几个钱,教养这些年没赚大钱便出去,妈妈们不肯吃亏,我也无法。”

      邢夫人倒踌躇一会子,牙婆又道:“太太,这些姑娘也分三六九等。瘦马家出来的,二三百两有,七八百两也有,看相貌才色。这头等院里出来,自不同一般,况头等院里很有些规矩。譬如这一千六八两罢,也不尽归妈妈们,头等姑娘没有空手出门的,多少皆有份妆奁。您只当做好,给锦瑟点子妆奁体己,往后也好便宜些。”牙婆一席话,大房婆媳倒心软了,这姑娘往后如何且不知呢,有些体己是好的。

      邢夫人笑道:“好罢,只当给锦瑟添些体己罢。”一时又商议过渡身契,给锦瑟挂名号洗白身份,牙婆是做惯的,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办妥当了。

      婆媳嘱庄上账房先生看明文书契约无有错漏,赏了牙婆些银子便了结。凤姐对锦瑟道:“你暂且住这里罢,过些日子来接你。”遂又吩咐王寿家的好生照看。见天色已晚,凤姐婆媳忙蹬车回转。

      不过二日,贾赦父子商议办法,使林之孝接了锦瑟送进府,只说孝敬大太太使唤的。贾赦又摆出一贯的面孔,当着众人的面调锦瑟往他外书房伺候。满府人不过私下传几句,大老爷一把年纪色心不减等话,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大房设下钓饵撒下网,只等鱼儿上钩收网。此一战究竟如何,暂且观望一二月。

      只说四月二十那日,邢夫人婆媳正在贾母处逗趣承欢。才过午晌儿,北静王太妃派了四位嬷嬷送帖子来,北静王与贾府三四辈子老交情,人情往来一年不知凡几,只见太妃跟前的萧嬷嬷道:“我们府里三位姑娘办了桃花宴,请府里姑娘们明日赏花儿去。”

      贾母笑道:“你们姑娘才名满都城,最是雅致不过。我这几个丫头不过俗人罢了,明日让她们见见世面去。”

      萧嬷嬷遂笑道:“老太君过谦了,听说府里三位姑娘俱是聪慧过人,还有一个探花郎家的小外孙女。太妃说,明日请四位姑娘一并去。”

      贾母叹道:“向太妃告罪了,我这这外孙女去岁丧母,还在服孝中,不便出门。”

      萧嬷嬷忙站起身回道:“老太君,我们太妃早知此事,故此帖子只请府里三位姑娘。明日只算我们太妃传巡盐御史千金过府叙话,至于姑娘们做干的湿的,太妃一概不问。”贾母眼中闪过精光,这太妃为何非见黛玉不可?她只北静王一颗独苗,早已定亲。再者说黛玉还小,且论不到这上头呢。

      贾母忙笑道:“还是太妃想的周到。明日四个丫头皆往你们府里叨扰一日,使她们嫂子伴去罢。”小姑娘无亲眷陪护不得出门,这是老规矩了。四位嬷嬷闲话几句便告辞,言说还往西平王府送帖子呢。

      这里贾母放下疑惑,心中倒高兴了,几个丫头若得北静王太妃青眼最好没不过,遂笑对凤姐道:“凤丫头,你陪着姑娘们去罢。北静王府的三位姑娘才名满都城呢。”北静王三位妹子虽是庶出,不得郡主封号,却俱教养在太妃身边,深得母兄疼惜。

      凤姐应声领命:“我托姑娘们的福,出门见见世面去。”贾母又嘱咐些规矩并太妃喜好,使凤姐好生应对。因想着明日凤姐头回见三位姑娘,该预备下见面礼,忙吩咐鸳鸯开小库房,寻出些上好尺头和头面给凤姐。

      凤姐倒笑了:“到底老祖宗疼惜我,我穷的要当东西,没得头面给王府姑娘们。”贾母一抹她的脸儿道:“你这猴儿,不过怕你们预备不齐全,王府到底不同别家。满府女眷,数你的妆奁丰厚,这会子倒来哭穷,大约是怕我们抢了你的罢。”一时满屋子人皆笑话起来。

      凤姐忙回道:“我那点子没处放的东西算什么?老祖宗小库房才是聚宝盆呢,凡有老祖宗在,我是不怕的。若真是打劫的,必先抢了老祖宗的去。”这时迎春姊妹并黛玉过来请安,听到这话俱抿着嘴儿笑。

      凤姐又拉着她姊妹道:“你们笑罢,老祖宗凡有好东西自然先赏你们,这会子都得意了吧。”姊妹们忙拉着后脚进门的李纨道:“大嫂子,二嫂子拿我们闲磕牙。”

      李纨忙笑道:“瞧她编排你们的话儿,还不快撕了她的嘴去。”四位姑娘将凤姐围在当中,一人一言闹的她脑仁疼,忙讨饶:“姑娘们,饶我这一遭罢。一会子让小厨房给你们送点心吃。”

      黛玉如今被贾母邢夫人捧在手心上,在家中很是娇俏可人,只见她美眸微转,绽开笑脸儿道:我们不稀罕。一块点心便打发我们不成?”

      凤姐一面抱着惜春,扯着探春四顾不暇:“那要如何?不怕人肉酸,便把我吃了罢。”一屋子人看她姑嫂斗嘴,乐的开怀。

      黛玉促狭一笑:“ 那不成,吃了嫂子,谁给我们送点心?别的一概不要,只要往后嫂子小厨房也听我们调度便罢,如何?”凤姐见她轻盈可人,忙笑道:“别说听你们调度,便是来日送给你当嫁妆也舍得。”

      这话儿引得贾母等大乐不止,黛玉羞得扭过脸儿去,背手指着凤姐道:“嫂子再不是好人。”说罢,抬脚要走。迎春忙拉着她道:“这会子你走了,岂不认输?一会子咱们拆她屋子去可好?”遂招呼探春惜春凑在一处商议。

      李纨笑的止不住,伸手一指凤姐道:“这姑娘也是能得罪的?才为图嘴皮子痛快,看你晚上往哪里睡去?”

      贾母乐道:“咱们晚上只管关了门窗睡大觉,随她两口儿院里搭棚也罢,住花园假山洞子也好,只不管她。谁叫她闲的无事打趣这几个丫头,该着屋倒房毁。”

      凤姐就坡儿下驴,忙向贾母满口央告:“求老祖宗看在我素日孝顺的份儿上,好歹叫姑娘们别拆我屋子罢。往后那小厨房,紧着姑娘们吃喝,一概都听老祖宗的。”贾母伸手一点凤姐,笑道:“既知如今,何必当初。这会子倒装个可怜样没口央告,好没脸子。”遂又招手道:“四个丫头,看在我的面上,暂且不拆她那小窝儿。且记着她的话,吃好喝只管往她小厨房要去,若有一丝怠慢,再拆她屋子不迟。”

      四位姑娘齐齐跑到贾母跟前,撒娇儿挤兑凤姐。凤姐笑道:“姑娘们,北静王府的姑娘下帖子请你们明日赏桃花去,今日都早早歇了罢。”一时说正经事,贾母又嘱咐一番不提,并说明太妃请黛玉之因果。黛玉虽不愿孝中出门,盖因父亲来信嘱咐万事因地制宜,况老太妃特特想了理由请她,很不该辞。

      一时用了晚饭,各人回屋预备明日出门不提。四月芳菲桃花宴,才女诗社会有何际遇呢?
      且看明日分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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