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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橘纱血斑桃林隐恶,云纹水墨荷包藏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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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巧的小桌就摆在御花园里头,前是桃林旁是碧湖,能失踪到哪里去?说落水都比失踪听着靠谱些!
“可有瞒住消息?千万别叫闹开了!”宫宴若闹出失踪案来,非得丢死个人!
“公主放心,林县主先命人稳住,才带着穆县主回的太后。”
弄月点了点头,让姐姐从沁芳苑后头绕出去,自己则急匆匆回到跟桃林隔了座假山的小亭中,就见何氏皱眉不已,旁边的黛玉与穆芳楹则是一脸的担忧。
弄月匆匆行礼,只见一拨拨的宫人来回寻着、回着,还得注意别惹人疑窦,真是不容易。
弄月很是担心:“不会落了水吧?晚上暗,或许不小心跌进去了。”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七夕宫宴在晚上,她们最怕的就是落水事故,因此早提前让人拉了阑干,又每隔几尺便派个宫女打灯笼;而且,靠着栈桥阑干长着不少莲花莲蓬,水底下满是厚厚的淤泥,就算谁不小心掉进去了,扒着荷叶杆儿也能爬上来,怎么都不至于跌个囫囵就没了!
“已经派人划船去寻了。”黛玉看何太后与她使眼色,明白是让她来解释,对着弄月摊开一块橘色的纱,上头绣了几个精巧的金桔,边缘零落出不少线头,看模样是被撕下来的,“这是在桃树旁边发现的,黎县主的纱裙。”
弄月眼尖地发现,橘纱边缘处带着些许嫣红,似是血迹。
黛玉咬着牙:“那棵桃树的树皮上好大一片血,已经派人封了那片,不再让人进去。”
弄月听懂了,也渐渐咬起牙:“这……这是遇刺了啊!”
穆芳楹不敢插话,但听黛玉与弄月说,脸儿越发的白,心里深恨自己没好好牵住黎樱,明知那丫头大大咧咧的,极容易被人诳了去。明明南安太妃千叮万嘱着将黎樱塞进自己手心的,为何她还会如此的大意!
何氏一直不说话,只是面色越发的沉郁,眼底也越发的担忧。往私心上说,七夕宫宴乃是她首次操办的皇家筵席,竟出了这种事,她自觉无颜与儿子交代;而将心比心,南安太妃与她差不多的年纪,就偏疼爱了黎樱这一个小孙女,当娘亲与当奶奶没什么不同,自己的眼珠子心肝儿若被人伤了,就算只破了一点儿皮,都得疼得生生晕过去!
又一茬的宫人过来回报,虽然静悄悄的,但效率很高,不仅已经搜完了桃林,也顺着出去的几条路寻了半个御花园,可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真要闹到搜宫?那可别指望瞒住谁了!
何氏焦急又忧虑,几个小姑娘也急得不行。
若真是遇刺,真是被劫持,那可不能再拖了,一刻时辰便是一刻的命!而且不仅仅是黎樱,若混入刺客,其他人也有危险!
黛玉看着太后迟疑不决,唇儿略动了动,似是几番犹豫之后终于想说什么——衣摆却被人悄悄一扯,弄月对着她怒了努嘴,示意她看向太后的方向。
只见何氏忽然站了起来,厉色道:“派人去通知皇上,御花园进了刺客,令人——”搜宫!
“皇祖母!”何氏还未说完,就听一声惊叫,一个粉色的小巧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跑得一张脸惨白,上气不接下气,竟是二公主云弄琴。
何氏皱眉:“弄琴你……”
弄琴跑得过狠,只觉脚软,几乎站不住,颤抖着捧出一样东西,递给众人看:“这个、我在御花园里头……捡到的……”
这是一个荷包,白色为底,上绣着云纹水墨,素雅而不失贵气。
这模样……是黛玉送给云涯的荷包。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荷包似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得破破烂烂,而且,上晕开了大片的血迹。
黛玉盯着荷包破损处露出的棉花,又看了看跑得面色惨白的小女孩,清灵的眸色微微闪动,对上弄琴的双眸——几多慌乱、躲躲闪闪,让她不由想起一年前那双恨意浓重的眸子……或许弄琴眼里仍带着恨,可或许是夜色太沉,反而看不清楚了。
黛玉转身,对着太后一拜,承认道:“这是我送给太子的荷包。”
弄月当然认得这个荷包,不由再次拽了拽黛玉的衣摆,黛玉却悄悄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何氏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琴儿,这怎么会在你这儿?”
弄琴的身体又颤了颤,低着头,小声嗫嚅着:“我、我在桃子林里头捡到的……”
黛玉忽然问:“可是东北那一片儿?”
黎樱便是在桃林东北失踪的,却留下了一大滩的血迹,还有一片带血的衣摆。
弄琴又颤了颤,这才轻轻“嗯”了一声,可头竟低得抬不起来了。
黛玉轻轻叹了一声,又对何氏道:“先找到黎县主要紧。”
看这模样,大概也知道该往何处寻了——往东宫的方向。
何氏却紧紧盯着弄琴,看着小女孩颤颤巍巍,看着她双手紧紧绞在衣摆之上,看她小小的脑袋越埋越低,眼中的失望越发的浓重。
一片沉寂,只有清风偶尔拂过花叶,掀起一片簌簌之声,在清冷的夜里头,竟有些吓人。
弄琴硬撑了半晌,见无人再出声,不由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焦急而惊惧:“祖母,你们、不去……找人?”
“砰!”一声脆响,一向俭省的太后竟将一个茶杯掀翻在地,四分五裂,白色的碎片四溅。连黛玉和弄月都被吓了一跳,弄琴惊怕之下差点弹跳起来,只觉那刺眼,刺到想哭。
何氏厉声叱问:“你倒是跟哀家说说,要去找谁?找黎樱是不是,谁告诉你黎樱失踪了的?”
弄琴又被一吓,脸色越发的白,整个身体越发的摇摇欲坠。
何氏的目光却是彻底冷了下来,淡淡道:“来人,将二公主带下去,命人好好看守,谁都不准见!”
“太后!”
“皇祖母!”
黛玉与弄琴竟然同时出声,又显然没想到对方竟会喊这一嗓子。黛玉愣住,弄琴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噗通”一声跪下,也不顾满地的碎片,扑过去抱住何氏的腿,落泪哀求:“皇祖母,求求您……求求您快去救人啊!”
“——什、么?”
何氏本以为弄琴是想分辨,越发觉得上火,可没想到孙女儿竟抱着她的腿大哭,瘦弱的身体不断颤抖,几乎要晕过去的模样:“皇祖母,您快去救人,求您了……她流了那么多血,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弄琴紧紧扯着何氏的裙摆,一双小手蜷得紧紧;何氏低头看得心里一揪:自己的裙摆上,竟然也渐渐晕开了一片血痕。
“这、琴儿你……”受伤了?
黛玉与弄月分两边蹲下,咬着牙,硬是掰开弄琴绞得死紧的手,只见细白的手掌之上满是细密的针孔,且是直直戳进去的,不断渗出一滴滴嫣红的血珠——只有是自己狠下心,才能戳成这副模样。
“皇祖母,是我不对,是我太笨……我不知道她会受那么重的伤……”弄琴整个人都脱了力,歪在弄月怀里,死死扯着她的衣襟,硬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哭喊,“她被送去东宫了!求求您赶紧去救她,她真的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比桃树下的多很多……快点,她会死的!”
何氏看着哭得快要晕厥过去的孙女儿,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百般的担忧终于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派人去找太子……机灵些,千万别让人察觉到出事了。”
“不必劳烦皇祖母。”
忽然传来一声回应,如流水般的星华,清冷,却让人莫名心安。
黛玉抬起眼,就见云涯走来,与她对视,微微点了点头。
云涯走进凉亭,先向太后行礼:“劫持黎樱县主的刺客皆被制伏,只是县主受伤过重,儿臣将她安排在内廷,已请了太医过去。”
何氏终于舒了一口气,缓缓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那些刺客扮成宫人,想将重伤的黎樱县主送入儿臣那里,被侍卫当场识破。”
果然如此。
何氏只觉后怕不已:“幸亏你谨慎。”
要是重伤的县主被发现死在太子宫里,万一那些人再恶毒些,弄出些别的痕迹来……那可不是什么恶名,若闹成了“奸|杀案”,废太子都是轻的!
云涯倒不觉什么,四下看看,只见弄琴歪在弄月怀里,已经陷入半昏迷,身边还落着一个云纹水墨的荷包,被弄得破破烂烂,上头沾了不少的血。
云涯俯身将荷包捡起,往里头看了看,叹息:“做得很像。”不知是出自哪位巧手大家。
“很像?”弄月听出不对,狐疑地看着云涯与黛玉……这意思,这荷包的仿制品?
黛玉轻轻一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竟是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水墨云纹荷包。纤细的手指略动了动,荷包被打开,里头却露出了一对雪白的兔耳朵——再往里头瞧,还有张笑眯眯的兔儿脸,三瓣嘴嚼着个红彤彤的萝卜,吃的腮帮子鼓鼓。
若不是时机不对,弄月真想笑出来,这俩果然“甜蜜”的很!不管是弄琴还是其他人,都见过云涯戴那个荷包,却只能瞧见外头的,哪里知道内里还有乾坤,仿得了针线,仿不了人家小儿女的绵绵情思。怪不得黛玉刚刚那副模样,早知道那是个假的呢!
黛玉颇觉得羞赧,垂着眼儿,低低道:“他不小心将一只兔子耳朵扯掉了,送回来让我给缝上……我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云涯忽然伸手将荷包拿了回去,系在腰间,却道:“今天早上,有个宫女问我为何没戴这个。”本朝太子一向冷淡,便没有回答——或许,那些人以为,这只荷包已经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