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怜桃花想一枝》妖女同车

24、扶桑衿缨

　　陈国二公主回宫的消息已经告知息国，并且陈侯已经将陈婳许给息国，息侯的颜面得以保全，于是撤离军队，两国重新握手言欢。
　　陈国、蔡国、息国已经结成战略联盟，如强大屏障般矗立在楚国北部，不仅实力大增，任何国家都不敢小觑，而且三国还具备了称霸淮汝的实力。陈侯最近情绪破佳，终于从多日忧虑中解脱出来，严肃的脸上也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这几日，陈夫人忙开了。还有四个月，便是陈姮的大婚之日，陈夫人正在给陈姮赶制一套嫁衣。
　　巨幅的大红布料在屋里铺开，红彤彤一片，衬得屋子里一团喜气。衣料旁边散落着五色丝线，绣工们有的裁剪，有的挑选绣线，将各色绣线放在一起比对，选择最匹配的颜色。有的绣工在衣料上绣着凤凰和祥云图案。
　　几位绣工在赶制一顶厚重繁复的凤冠，细细挑选着金银珠玉，缝制到凤冠上去。
　　在一堆饰物中，陈夫人拿起八片金丝镶嵌玉片，吩咐绣工：“把这个全部缀到凤冠上”，又挑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绿松石：“这件缀到凤冠中间”。
　　陈侯刚刚处理完朝政，信步踱到绣房，看着陈夫人和绣工忙的不可开交，笑道：“夫人只要将所需的样式告诉绣工即可，不必每天都在绣房忙碌，看你这几日为了这嫁衣操劳，都变得清瘦了”。陈侯心情放松，对陈夫人也关心起来，端详着陈夫人日渐瘦削的面容，话语中几分关切。
　　陈夫人虽然忙碌，但心中喜悦，又见丈夫如此关切之情，更觉得心情大好，朝着陈侯粲然一笑：“我们要让姮儿风光出嫁，这一生只穿一次的嫁衣一定要富丽华贵，这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才能放心。累是累了点，但是心里高兴”。
　　陈侯脸上也有喜色，心中感慨：“姮儿在我们身边十五年，一想到要出嫁，心里还真是难受”。
　　陈夫人深以为然，双眼微红，眼中泪光闪烁：“女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多亏还有婳儿在我们身边，否则离愁别绪，真让人难以承受呢”！
　　陈侯点点头：“婳儿年龄还小，婚事不能操之过急，我已经跟息侯约定，让婳儿在我们身边再呆上几年，然后再嫁过去”。
　　正说着，陈姮和陈婳一起走了进来。陈婳在屋里绕了一圈，到处翻看，嘻嘻笑着，拿着做了一半的凤冠就往陈姮头上戴：“父王、母后，姐姐的嫁衣什么时候做好啊，姐姐都等不及试穿了呢！姐姐本来就是美人，穿上这嫁衣肯定艳绝天下。姐姐最近做了好多胭脂，出嫁的时候正好用，每天姐姐做胭脂，心里特别美”！
　　陈姮红了脸，啐道：“我心里美不美你怎么知道？”，又含羞低眉：“父王、母后，陈婳的小嘴甜着呢，看来你们最近给她吃的燕窝、蜂蜜太多了。你们也不管管她，拿我取笑”。看着陈婳道：“父王母后也把你许配人家了，过不久你也得出嫁。母后，妹妹出嫁不是也需要嫁衣，干脆一起做两套好了”。
　　“啊，啊”，看着陈姮，半是玩笑，半是正经，陈婳急了，向着陈侯和陈夫人，语音急促：“姐姐说的是真的？父王、母后也把我许配人家了？我才十一岁，刚回宫，就想呆在父母身边，不想嫁人”。
　　陈侯看着妻子、女儿，拊掌含笑。
　　母后慈爱地把陈婳揽到身边，爱抚地摩挲着陈婳的头：“父母给你定下来息国的国君息侯，他还没有正夫人，跟咱们门第相当。你也别急，父王母后也舍不得你走，两三年后才会把你嫁过去”。
　　这下轮到陈婳红了脸，又羞又急：“婳儿从没见过息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能嫁过去，婳儿要自己选夫婿”，说完羞得别过头去。
　　陈侯诧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那个贵族小姐嫁人是自己选呢”，说着眉头微皱，目光如火炬一般，盯着陈婳，想要看穿陈婳的想法。
　　陈姮脚一跺，软语娇娇：“父王母后，你们看吧，陈婳有时候很古怪。她前几天还说我做的胭脂纯天然，无污染，这样的化妆品不伤皮肤。不知道她的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你们赶快管管你们的二女儿吧”。
　　陈夫人拉着夫君和两个女儿：“好啦，好啦，你们在这儿都妨碍绣工干活了，还是去别处说话吧”。说完拿起衣料，往陈姮身上比划。

　　陈夫人终日忙碌赶制嫁衣，也无暇顾及陈婳。陈婳终日在宫内晃悠，每天去陈姮的扶桑宫打发时间。
　　这一日下了雨。陈婳在月韵宫里站在窗前，听着雨点噼哩啪啦打在屋顶的瓦片上，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动，枝叶晃来晃去，不断有水滴沿着窗檐流下来，几乎可以聚成一条水线。终日里晴朗湛蓝的天空，尽是一片灰霾之色。
　　春芜从浣衣房取回陈婳的衣服，一件件又重新叠了一遍。见陈婳呆立着不动，给陈婳沏了一杯茉莉花茶，端到陈婳旁边的几案上：“小姐一个时辰都没喝水了，早上新摘的茉莉花，可新鲜呢，现在水五分热，正好喝”。
　　陈婳回转过来，看到茶盏里，清凌凌的水面上，飘着几朵洁白无暇的茉莉花，微小的花瓣被沸水烫的透明一般。又发了一会儿呆，说道：“雨下了这么半天，终于停了，我去姐姐那儿，你不用跟着，整理衣服吧”，说罢走进了院子。
　　陈婳所住的月韵宫与扶桑宫不同，夏日的扶桑宫花事正盛，月韵宫却是树木繁茂，满眼的翠绿之色。院中有一汪清泉，从泉底不断冒出水来，泉水清澈见底。夜间，皓月的影子映在清泉里，天上、泉水里各有一个月亮，意趣盎然，所以这个处所叫做月韵宫。
　　树木青翠浓茂，带着清浅的水汽味道。先是走到泉边看水波荡漾，泉水中掺了雨水，水面比平时高了些。青翠欲滴睡莲叶子像伞一样张开，上面有一层细白的绒毛，托着滚来滚去的水珠，偶尔水珠落到泉水里，溅起万朵灿然的银光。
　　从院子里呆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去扶桑宫走走。
　　雨打落花，玫瑰花丛底下，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落花，仍在枝头的那些玫瑰在阴霾的天色下，反而更加娇艳，在风里面，微微颤动。
　　婚期临近，陈姮也更加美貌，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只觉得动人心魂。沉浸在爱情中的人，总是分外娇艳。
　　因为下雨，院子里没法呆，陈姮没有做胭脂，而是用丝线绣一个衿缨。一针一线，陈姮绣的非常用心。细密精致的针脚里尽是春情萌动少女心事。
　　陈婳两腿伸直，在席子上挨着陈姮坐下。她嘻嘻笑，眼波灵活流转，脸上笑出一朵玫瑰花：“姐姐，这个衿缨是给姐夫做的吧，春秋战国的东西，很少这样鲜艳”！
　　陈姮俏脸飞霞，敲一下陈婳的头：“什么春秋战国？你现在说的话真是让人听不懂”。
　　陈婳吐了吐舌头：“姐姐可以做一对啊，现在这是碧湖青色，再绣一个胭脂粉色，一人佩戴一个，让人们见了你们俩儿，光看衿缨就知道是一对儿”！
　　陈姮轻轻在陈婳的额头一点：“人不大，主意倒挺多。好吧，那我就做一双”。
　　碧湖青色的衿缨上，用大红色的丝线绣着扶桑花，层层密密的舒展盛放花瓣中，伸出一只修长的白色花蕊，上面有点点鹅黄花粉。
　　陈婳含笑，称赞道：“姐姐的女红做的好，这么精致的衿缨姐夫肯定喜欢，这些扶桑花栩栩如生，好像能闻到香味呢”。她想起了楚辞里的一句：“姐姐住的地方就叫扶桑宫，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陈姮眼角含情，嘴角含笑，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脸上红霞未消：“什么东方？什么扶桑？你这个古怪的小东西，总是让人不知所云。”她正色道：“扶桑，是我最喜欢的花树。扶桑树都是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所以名为扶桑。扶桑花的花瓣繁复，外表激烈奔放，却独有一根花心，密密的花瓣都包围着这根花心，寓意着一心一意，从一而终”，她渐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声音低了下去，喃喃自语一般：“一生一世，坚贞不渝”。她脸上的红晕，
　　陈婳也听得痴了，单手托腮，看着外面的两株高耸入云的扶桑树，叶子刚刚被雨水洗过，绿得发亮，果真两棵树的枝叶都交缠在一起。
　　回过神来，陈婳正色道：“姐姐以前都没有见过蔡侯，这样没见过面就嫁过去，万一以后两人彼此性情不和……”。
　　陈姮轻轻一笑，丽色顿生：“虽然没见过蔡侯，可是我经常听人说起他。他名叫献舞，是一个代有为君主，蔡国很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再说婚姻大事，父母给定了，以后两人相处，不都是事在人为么”。她那么骄傲自信，在这个时候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陈婳却犯了愁：“看来姐姐虽然没见过蔡侯，可是已经倾心于他，可是我没有见过息侯，也不了解他，可没有姐姐这般自信，要是能提前见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