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师傅震惊 ...
-
跪了大约半个时辰,腿都酸麻了,膝盖处钻心的痛。陈婳深深抽了一口凉气,低声说:“这是跪了多久啊,膝盖像有针扎一样,好像好多蚂蚁在爬,春芜你呢,这么跪着腿不痛吗”?
春芜抬头,看到陈婳面色白的像透明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忙说:“小姐到底身子娇贵,病又刚好,我跪了这一会都没事呢,来,我给小姐揉揉”。
两人坐在垫子上,春芜挽起袖子,用手心揉着陈婳的膝盖。疼痛随着春芜的手势一点点扩散开,渐渐消退下去。
陈婳淡淡笑道:“这样揉几下还真管用呢,来,我也给你揉揉”。
春芜忙着往后躲,脸上却笑意盎然:“小姐有这个心,春芜就感激不尽了,我一个侍女怎么能让小姐伺候呢”。
两人正说笑间,突然听见几声清嗓子和咳嗽的声音,两人一个激灵,回头看过去,只见奶娘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少年。
中年人白面细眉,形相清癯,气度过人。
少年一袭紫袍,身材颀长,稍有些瘦弱单薄,但也因此有种空灵与俊秀之气,俊眉修目,眸光清澈。此刻他嘴角微微上扬,微笑着看陈婳,那一抹淡淡的笑意,正如早间从密林缝隙中落下的一束阳光,沾了晨雾的润泽之气,带着浅浅的暖。
想必就是荀师傅和荀师傅的儿子荀璨了。
“你们俩在干什么,跪都不好好跪”,奶娘脸上有怒意,陈婳病一好,奶娘的态度就严厉起来,不像以前温柔了。
春芜的脸上早就冒出汗来。陈婳却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如满树春花,撒娇道:“奶娘,跪这么久腿都酸了,休息一下再跪吧”。
奶娘目光扫了她俩一眼,皱了皱眉,口气严厉,向着荀师傅:“你看看她,不仅记忆全无,而且性情大变,不似以前听话,越来越没规矩” 。
陈婳连忙起身给荀师傅行礼,又朝荀璨甜甜一笑,算是打招呼。荀师傅忙道:“姑娘大病初愈,就不必拘礼了”。
荀师傅认真看了看陈婳:“听说姑娘失忆,师傅教你的剑术可还记得”?
剑术,陈婳还学了剑术?她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还没等她开口,荀师傅便道:“去取你的剑来,跟荀璨一起舞套含光剑法”。
我的剑?陈婳真是有苦难言,正暗自焦急,春芜已经取了剑递到陈婳手里。
“春芜……”,陈婳斜看了春芜一眼,有如百爪挠心般不自在,压低声音说:“干吗把剑拿过来,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能舞剑,这不是存心让我出丑吗”!
春芜却笑着鼓励道:“小姐试试吧,小姐以前剑法可好呢,跟荀璨一起,小姐可能就想起来了,没准想起了剑法,以前的事也跟想起来了呢”。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陈婳勉力提着剑,磨磨蹭蹭站到荀璨身边。
只见荀璨朝她笑了笑,拔剑出鞘。
荀璨的剑法非常优美。只见剑花轻舞,以碧色苍穹为背景,在空中劈出一道又一道灿烂的光迹。身体飘逸灵动,动作坚韧刚毅。
陈婳提着剑,勉强把剑抽出剑鞘,真是费劲啊!看剑光凛凛,这要是划到自己或者旁人,可了不得。不知不觉中,额头沁出了一层汗珠。勉强和荀璨一起,做了几个动作,便坚持不下去了,那剑重得压的手腕酸痛,提都提不起来。只能轻喘着停下来,看着荀璨。
荀璨他身姿矫健敏捷,恰似天神驾龙飞翔;剑光璀灿夺目,有如后羿射落九日。起舞时剑势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收舞时平静,好像江海凝聚的波光。
舞必,众人齐声鼓掌叫好。
“真是好剑法,多日不见璨儿,璨儿的剑法又精进好多”。奶娘拍掌赞叹,又转向陈婳,板起脸,忧心忡忡地说:“果真连剑法也忘了,荀师傅你看怎么办”?
荀师傅沉吟须臾,问道:“师傅教过的诗,你可还记得”?
诗?可是陈婳的强项,刚才舞剑丢了人,现在正好露一手。想了半天,怎么脑子里每首诗都只会几句,没有一首完整的,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起来。见众人个个虎视眈眈朝自己看着,尤其是荀璨,目光濯濯看着她,更让她神思急乱。
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一首完整的词,柳永的《雨霖铃》,好吧,就这首了。于是脱口而出:“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哎,要不是这首词很适合写情书用,偏爱这首词,恐怕也记不完整。只可惜,前尘中的自己,从来没写过情书,也从来没收到一封情书。
念毕,长出了一口气,仔细打量四个人的脸色。只见四人面面相觑,疑惑、惊疑、恐惧、诧异、忧虑各种复杂的表情在他们脸上轮番闪现。
看着几人匪夷所思的表情,陈婳心念一转,糟糕,这是宋词,春秋时期哪有什么宋词,《诗经》在这个时候还没编撰成册呢!
只见荀师傅的表情阴晴不定,定了定神,说道:“讲究对仗平仄,音律谐婉,朗朗上口,诗句如行云流水,意境宏远,诗风哀婉,很是不错”。
“只是,只是……”,荀师傅摩挲着下巴,话语之间颇有些踌躇。
“只是如何,荀师傅可是觉得这首诗有异常之处,婳儿被利箭所伤,又昏睡了一个月,可是把脑子睡坏了”?奶娘脸色发青,话语中带了焦虑。
荀师傅摇了摇头,沉吟良久:“这首诗很有特点,不是我所教,而且这首诗跟现今诗歌大有不同,别具一格,自成一派,水平远在当今诗歌之上,诗中有无尽的离愁别恨,哀婉愁肠,婉约缠绵,可是又大气磅礴”。
奶娘心情沉重,像被霜打过的枯叶般,久久凝视着陈婳:“莫不真是脑子糊涂了,还是你跑出去那几天,有人教你,或者你自己想出来的。婳儿,你可愁死奶娘了”。
陈婳心里一阵后悔,真该选首诗经里的诗,关关雎鸠,蒹葭苍苍,还是都会几句,怎么也是符合这个时代的。现在如何是好,她整理一下宽大的衣袖:“奶娘、师傅,这是我自己作的诗”。
荀璨脸上倒有几分喜悦之色,笑意舒展:“爹,孩儿倒觉得这诗很别致呢,陈婳不记得剑法,但能自己作诗,也算是有得有失。还请爹和夫人不要为陈婳担心”。说完朝陈婳扬了扬眉毛,眼中有无限的惊喜之意。
奶娘长长叹了口气:“如此,也只能这样了,还请荀师傅从头教起吧,婳儿,你是不是也忘记怎么写字了”?
陈婳飞快地想了想,春秋时期的字体应该是小篆,那如画符一般的字自己怎么认识,于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奶娘和师傅不要担心,以后我会很用心地跟师傅学习,很快就能学会”。她思忖片刻:“除了学习写字、剑法,师傅能不能给我讲讲大千世界,我终日居住在这个院子里,对外面一无所知……”。
话还没说完,奶娘便一声大喝:“真是混账,这是什么话,女孩子不需要接触外面,外面世界有你想不到的凶险,我们居住于此,便是躲开了世事纷争,你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便是,以后绝对不允许乱跑”。
荀师傅的神情微微愕然:“莫非是婳儿长大了,想要了解的事情多了,以前从未听姑娘如此说过”。荀师傅对着陈婳和颜悦色:“夫人说的对,现在战火纷乱,诸侯国林立,大国间为霸主之位争得你死我活,战火所及之处,民不聊生。我们居住的陈国边陲清静无争,可以算是世外桃源”。
陈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周天子统治天下八百年,虽然现在诸侯国林立,群雄并起、征战杀伐战乱不断,但终究小国无法摆脱被吞并的命运,天下会出现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这样的强大势力,并最终由秦国一统天下”。
奶娘、荀师傅、荀璨、春芜脸上出现了错愕不可置信的表情,各各目光飘忽,嘴巴微张,似乎受了惊吓,久久回不过神来。荀璨呢,这个明朗少年一直眼神晶亮地看着陈婳,喜不自胜。
看着众人夸张的神情,陈婳也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自知此言一出,无法圆场,于是灵机一动,双手抱头,装作娇弱的样子:“奶娘,我的头好痛,奶娘,天地好像都旋转起来了,我眼前怎么有好多金色的星星,站不稳了,哎哟,春芜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