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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沉夜漫说当年事 秉烛协商定国谋 ...


  •   听了她的话,李睿脸色不变,对围上来的侍卫道:“去搜!”,手却抓着她双肩死死不放。

      他心中自嘲不已。

      瞅着他抓着自己双肩的手,李疏恙皱了皱眉,道:“你不去追?”

      李睿道:“追不上,他轻功身法上乘,况且已经走这么半天,已经不可能追上。”

      这么说,她轻功已经很好了?

      看出她的表情,李睿道:“你还差得远!”

      令他疑惑的是这样的高手怎会纡尊降贵干听墙角的勾当?甚至特意跟她过了几招,难道······

      他看了正在沉思考虑要不要继续苦练的李疏恙一眼——无论如何,她的存在目前只能成为秘密。

      这时跑来一队侍卫,方脸侍卫长走到他们面前,躬身道:“皇上请这位公子去一趟御书房。”

      瞥一眼面前肃穆的侍卫,呵呵,“请”吗?

      ---------------------

      御书房内。

      拱了拱手,李疏恙犹自站着,不扣不拜。

      孝帝并不以为意。

      她头发随随便便束起,有几根调皮的发丝垂着额前,一双雾气蒙蒙却波光流转的眼睛,鼻头干净地发亮,一身窄袖玄衣衬得皮肤惊心地白,她垂手站得笔直,线条柔和的小下巴微微挑起,红润的唇漫不经心勾着,惊人地冷与净,居然还有······淡?

      从她进门看到她第一眼,孝帝震了震,随即紧握出一手热汗。

      压抑着心中波澜起伏,默默端详她半响,他才缓缓道:“你长得更像你父亲。”

      暗自叹息一声,当时抽她血时她就有不好的预感。

      李疏恙摸摸自己的脸,寂寥一笑:“据说是这样。”

      “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孝帝语气温和。

      是啊,这些年,过得是不是好呢?

      疏恙歪着头,想了想。

      那些誓死保护她的人,那些已死之人,现在究竟是好不好呢?

      与书院诸人意外一别已三月余,他们还好不好呢?

      “总还活着。”她淡淡一笑,语气森凉。

      沉默半响,孝帝语气怜惜,道:“听闻你现在住在大将军府?老七至今未曾婚娶,朕可以为你们指婚,婚后下旨封他为周王,并昭告天下朕百年后由他继承大统,你看如何?”

      “陛下!”

      疏恙笑得讥嘲:“还以为陛下见我是为叙旧,没想到居然是为我的终身大事,只是陛下如何以为区区百姓如何配得上大周皇亲贵胄?”

      忘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她知道李睿此刻就在院中听着他们的对话。

      孝帝肃然道:“堂堂尧国公主,正统皇族血脉,如何配不上!”

      “难道陛下忘了尧国已灭?”

      尧国已灭近二十载,沧海桑田。

      疏恙顿了顿:“或者,陛下实际看上的,是现在大尧游将军麾下那一半尧国故土?”

      当年在有心人策划下,在皇后生产之夜,外戚邱家谋反暴力夺权,尧国皇室虽与各国交好却吃了自己人的暗亏。大周与中洲国得知尧国事发派兵增援却早就经木已成舟,尧国都城失陷,皇族惨遭屠杀,大半国土沦为贼手。

      反贼与保皇派对抗三年,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国力亏空,富饶的尧国沦为人间地狱,逼得百姓远走他乡躲避战乱。后原报国将军游拯之子游万里掌兵,游万里少年英才,不到三年安定百姓,发展农耕,扩军充备,报山之战大败反军终于将他们赶到梧河以北,两方势力划江而治,从此尧国正式分裂。

      两方人马各自修养生息,哪方军备一有所回缓就立刻引兵操戈,以至于每隔几年仍然大小冲突不断,互相仇恨愈加增深。已在小尧称帝的邱烈重金网罗人才,严征重赋以图一举攻之,此时顾清嘉之父顾言弃文从武,组建水军十万与游帅协力再次得胜而归,自此邱烈再不敢轻举妄动。

      当年祸起,尧帝崩,皇后产下婴儿随即殉情。一百死士与不到千人的近卫军杀出重围护送还在襁褓中的公主逃出尧国,一路遭到邱家与背后策划势力的血腥追杀,三年后身边护卫不过数十人,再两年后山穷水尽的李卿之父李代用假死之计保公主脱身,在层层围攻中做出无力回天的样子抱着公主假尸引颈自刎,换来李疏恙至今十几年太平。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小小院首身边明卫暗卫无数,为什么住处层层阵法,为什么李卿他们从来不离左右,为什么书院最终会坐落在易守难攻水源充足的阙巫山脉······

      而她的武功心法,正是当年武功天下第一的传奇人物,尧国开国皇帝的不传秘技!尧帝死前将它给了皇后,希望她能带着孩子逃出升天,然而尧帝一死商皇后了无生意,一把火烧了寝宫,将孩子托付李代,随即抱着丈夫尸首轻言浅笑漫步走入火中······

      十几年后,在众人的殷殷盼望中,游帅却并未称帝而是四处寻找当年遗失的尧国唯一血脉,如果让他知道疏恙还活着,那会怎样?

      出于对游帅的尊重,李疏恙才在书院中才化名为“游”,自嘲人生如戏,人人都是在戏中苦苦挣扎的卒子,历史则为看客,淡然远观人们台上你死我活、嘻笑怒骂,最后,除了皑皑白骨,还留下什么?

      就因为这样,如果疏恙嫁给李睿,大周相当于得到尧国一半国土。

      更何况她早已看够生死,厌倦与尧国相关的一切,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当年拼死救她的一干忠心护卫,可还是那句老话,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更何况大小尧国这些年已经各自稳定,她不想再起波澜只想置身事外。

      被疏恙道破心思,孝帝不出意料地勾勾嘴角。

      她长得像父亲,心思缜密却像母亲。

      当初商家女初登尧国皇后凤座是何等殊荣,不管当初尧帝目的是否单纯,尧国里里外外确实给了商家不少实实在在的好处,否则商也不会强大至足以动摇一国皇权,现如今大周皇室面对的窘境很难说这不是当初尧国皇帝有心为之。也许当初尧帝的确打了小算盘,因为尧国皇帝与大周皇帝先祖其实本是一家,多年前不知道何故,大周开国先祖不知道是被家族驱逐还是为躲避灾祸导致被迫南下,几番辗转建立大周王朝,疆域甚至大于尧国,可毕竟月是故乡圆,大周先祖一生念念不忘重回尧国,这种执念又一代代随着血脉传承下来。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这样一群人惦记,让尧国皇帝怎能心安!

      然而尧国国灭皇室遭屠时根本没见商家有一星半点的动静,这些年反倒是大周出资出力助尧国保皇一派收复江山,如果不是两国之间隔了个中洲与桐江,恐怕这复国之战大周早就亲自披挂上阵!

      现如今李疏恙这么有诱惑力的大馅饼摆在眼前,让大周孝帝怎么忍得住不张嘴去吃!

      有几盏未曾替换的烛灯依次燃尽,星芒泯灭在融化的烛泪中。

      李疏恙双手拢在袖里,淡淡道:“我知道陛下的意思,商家兵权我有办法让它重回陛下手中,不求陛下为我出兵复国,唯一的条件是此事一了,你们不能再逼我做任何事。”

      大周孝帝默然不语,眼神紧紧盯着她。

      “陛下不信?”疏恙轻轻一笑。

      孝帝道:“朕都解决不了的事,你一无兵权二无人脉三还是个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陛下错了,陛下难道没听过旁观者清?”李疏恙冷笑道,“首先,谁说受收权一定要举刀操戈武力相向?其次,生搬硬套的方法是没用的,人脉可以无,自然可以有;再次,陛下还是我的同盟;这最后嘛,你们男人办不到的事,除了靠我们女人,还能靠谁?”

      孝帝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深沉内敛,看着这个张狂少女,他眼前又出现当年那决然而去的女子,任凭她身影与那年寒冬的飘雪一同消融,心中再次翻涌其几十年无处托付的相思之苦——

      良久后他笑了起来。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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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将至,沉闷的夜色渐渐凉爽,谁又能想到,大周御书房内一个日后足以促进九洲大局变化的计划悄然诞生,而作为这个计划的执行者李疏恙,将写下这风云涌变的第一笔!

      李疏恙撇着嘴推开房门,不远处,李睿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身形没在黑暗里。

      她知道他正望着自己。

      看着他一脸孤寂,再想到刚才老皇帝说的指婚的事,李疏恙一阵心虚。

      再一想,自己心虚什么,又没做错什么。

      这世上人人都喜欢拉皮条,人人都觉得女人到了已婚年龄就不该纵容自己单身,谁单身谁就是罪大恶极!到底什么心理?就看不得别人自在?难道别人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自己终生路线的选择权吗!

      终于自由了!

      好吧,相对自由。

      李疏恙默默跟在李睿后面,夜深人静,宫门已禁,李睿找了处干净的宫殿安排她住下,并留下一批得心的宫女太监服侍,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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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李睿面不改色地出现在她面前,准备带她出宫回去。

      唯有眼底暗青,出卖他一宿未睡的事实。

      路上接连看到几次异国宫服的人在太监侍卫的带领下走过。

      疏恙忍不住好奇道:“谁啊?”

      李睿淡淡道:“皇上寿辰,这都是来贺寿的他国使节。”

      李疏恙心中一动。

      李睿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不乏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身边的护卫都不简单,你没事别去挑衅。”

      李疏恙撇撇嘴,我看起来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

      之前夜探御书房的,会不会就混在这些国家的使节中?

      “各国使节都来了吗?”

      “除了小尧,中洲使节还没过来。”

      提起中洲不由一阵亲切,离开中洲几个月,还怪想念的。

      疏恙感兴趣地问道:“中洲哪位使节过来?”

      “中洲太子。”

      “中洲太子?”

      中洲皇帝一直未曾立嗣,哪儿来的什么太子?

      瞥她一眼,李睿道:“据说这位皇子最近让皇帝抓住把柄,勉为其难才当了太子。”

      李疏恙恶心一把,不屑冷嗤:“勉为其难?得便宜卖乖!”

      顿时失了继续讨论的兴致。

      然而事情的确不是李疏恙想到那样。

      自古以来哪家帝王家不是为皇位之争打破头,可就是这家皇族奇怪,老皇帝生的儿子们哪个都不想当皇帝,因为中洲比较特殊,比邻的国家太多,又有两条大河穿境,国家民族重多,虽然繁华富庶,但是管理起来是非常劳心劳力的活,闲散惯了的皇子们思想境界十分超脱,死活不干这损寿命的活计,对太子之位百般推让纷纷自求离京封王,中洲随便找个地方都是丰山秀水,能远离政治中心逍遥快活可比当那劳什子皇帝快划算!据说现任太子就是被老皇帝逮到小辫子才被迫立为太子,自从他被立了太子,众兄弟那个欢快啊,纷纷不吝金钱地送来贺礼,自发准备的贺宴足足摆了月余——有这样的儿子们真不知道是中洲的幸还是不幸,老皇帝对他们的早期教育到底是怎么做的!

      真是和之大谐!

      李睿还是给她大略讲了讲,李疏恙深不以为然,只怕皇子们各自推脱是假,老皇帝手段高是真!

      其实现如今天下各国多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别的不说,大周内部暗流涌动早就到了触之即发的地步;大禹皇帝野心勃勃,登基以来对各国就没少费过心思;而中洲当歌舞升平也只是表象。

      回道大将军府,李疏恙知道这种时候更要勤学苦练。她天生比别人多一份刻苦执着的精神,喜欢定下艰难的目标然后愿意比别人付出十倍百倍以求速成,所以来大周这段时间她轻功进步如飞。

      勤学苦练,说来简单,最难能可贵日复一日地坚持,有谁能将自己的欲望与体能靠意志就完全掌控?

      一旦有了目标,仿佛寂寞也不是寂寞,时间总是不够用,哪有功夫悲春悯秋!周围一切皆为尘土!吃喝拉撒皆为尘土!爱恨纠葛皆为尘土!悲欢离合皆为尘土!

      她秉承的宗旨是:我努力,您随意。

      一日挥汗如雨下来,疏恙发尾时常沾着汗与土,李睿得空过来指导一翻,有时握着她的头发,摸出帕子小心地为她擦一擦,弄得李疏恙比摔一身包还觉得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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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盛夏浓荫。

      李疏恙两手空空来参加皇帝寿宴,一身新做的男装,她在御花园中边琢磨武功招式边寻觅奇花异草。

      身旁常常有礼部的人小跑着忙碌不休,也常常见到来剪鲜花插瓶的太监宫女,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个闲话家常的妃嫔。

      春花已败,夏日合欢、紫薇、木槿等独占鳌头。

      转一会儿就觉得乏味,心想去御膳房凑凑热闹?

      凑热闹是假,偷吃是真,顺便打听打听老皇帝把好酒都藏在哪儿。

      大周有名的国宴酒叫“真心露”,这酒虽然易醉却是无比香浓醇厚,口感绵软入口回甘,入腹有荡气回肠之感,让人心甘情愿为之一醉。据说即使是大周皇室也只有每年祭祀以及皇帝寿宴才舍得拿出来待客。这会没准正在哪儿装壶,机不再来,过之不侯。

      其实如果她跟李睿要,李睿未必不给,没准还给不少,可是她偏偏要偷——人人都知道,偷来的果子吃着香,偷来的钱数着快乐,偷人家媳妇最····以此类推,偷来的酒喝起来最有味!

      得手归来,李疏恙寻了棵百年老树,捡了风景最好的枝杈,依在树干上舒舒服服靠好,拍开封泥——

      酒香四溢!

      香啊!

      此物只得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李疏恙陶醉地闻着,脸都要浸到坛子里——

      难怪皇帝老儿宝贝似的藏着!

      酒鬼李疏恙骑在树上正仰头猛灌,另一个酒鬼在不远处顺着酒味一路找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沉夜漫说当年事 秉烛协商定国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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