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梅莱》扶小瑶

16、第 16 章

　　到了午餐时间，当卫队长端着两人份的午餐走进车厢，随后一眼看到罗斯正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时，他整个人差点就石化成了雕像。
　　坐在另一侧座位上的杰米尔没有对这件事做任何解释，只是淡淡瞥了罗斯一眼，就示意卫队长将午餐放下。
　　「少、少将，对、对不起，是不是绳子……」
　　卫队长结结巴巴地想要道歉，杰米尔却摆手打断了他，「没事，你出去吧。」
　　「是！」
　　看着他转身就走的背影，杰米尔轻轻叹了口气，拿过自己的午餐，低头安静地吃了起来。
　　罗斯也不客气地拿过自己的那份，径直大吃起来。
　　之后的气氛变得很诡异，杰米尔没有再叫人把罗斯绑起来，却也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旅途变得沉默而尴尬，两个人都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谁都没有再开口。
　　他们在两天后到达了艾梅莱，下了火车，眼前熟悉的一切让杰米尔的心情变得万分复杂。
　　他忍不住去看罗斯，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对这个地方熟悉的感觉。
　　「罗斯少将，这里是您的故乡，您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卫队长大着胆子对罗斯说了一句，这一路上杰米尔的沉默让他狐疑，他实在不明白杰米尔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罗斯冷冷地答了话，恶劣的态度让卫队长不敢再问什么。
　　一行人一起回到了市府大楼，之前就接到通知的夏洛克等人全都等在门口迎接他们，看到罗斯的刹那，夏洛克和克里夫都激动地跳了起来。
　　相比之下，知道一切的娜塔莎并不激动，只是看着罗斯，嘴角含着微笑。
　　但是罗斯好像对于他们的反应很不爽，脸上冷硬的线条没有丝毫改变，甚至隐隐透出不耐和恼火的情绪。
　　「大家都回去做事吧。」杰米尔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离开，不想做任何解释的样子让夏洛克等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卫队长连忙走到夏洛克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夏洛克的眼睛瞪成了铜铃，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克里夫和其他人退下了。
　　杰米尔没有带罗斯上楼，而是径直来到了后院的菖蒲花丛前。
　　到了秋天，菖蒲的花早就都谢了，花丛里只剩下绿色的根茎，看起来带着一丝凄凉的味道。
　　杰米尔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徒剩下一片绿色的花丛。
　　「喂，你到底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罗斯不耐烦地出了声，板着脸，一副想扁人的样子。
　　见他对这里的花丛也没有任何印象了，杰米尔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罗斯，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来回忆过去的一切，如果两个月后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在乎，我会放你走，你可以回去和露西结婚。」
　　「原来你的坚持也不过只是这种程度而已。」罗斯讽刺般地勾起了嘴角。
　　杰米尔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个错误，如果在这个错误里还不能‘你情我愿’，那么我们将要迎接的终究只是一场悲剧，而且，先放弃的人是你，我现在只是在走你走过的路罢了。」
　　「走我走过的路？哼，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吗？如果你没有的话，现在就可以放我走了。」
　　罗斯冷哼着，双眸中迸射出的不屑和怒气让杰米尔也一下子冒起了火。
　　「你这混蛋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从一开始错的就是你，可是你在那之后都做了什么？你向我道过歉吗？你祈求过我的原谅吗？你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地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你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这样怒吼着，杰米尔忍不住一拳挥上了罗斯的脸，罗斯因为被他吼得愣住了，毫无防备之下，竟然被他一拳直接揍得摔进了花坛里。
　　杰米尔喘着气怒瞪着他，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那么过分呢，玩弄了他的身体，践踏了他的尊严，现在却还要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他祈求他回心转意？
　　可恶，这么混蛋的男人，为什么他却放不下呢？千里迢迢地去追他回来，还要忍受他的侮辱和殴打，现在，这个男人还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说他没有自己的思想！
　　杰米尔越想越觉得愤怒，整个人扑过去骑在摔倒的罗斯身上，一拳又一拳拼命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罗斯被他打得愣住了，竟然忘记了反抗，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任他打。
　　「总督！您在干什么！」闻声赶来的夏洛克惊讶得差点昏厥，和克里夫两个人猛地扑上去，一左一右拉开了失控的杰米尔。
　　罗斯已经被揍成了猪头，不但鼻血直流，眼角和嘴角也都破了。
　　杰米尔喘着粗气，似乎还不解气，蹬着腿想踹罗斯，却因为已经被拉开，没能踹到人。
　　夏洛克和克里夫吓得半死，两个人都死命按着他，谁都不敢松手。
　　娜塔莎走过去扶起罗斯，递上手帕让他按住血流不止的鼻子，叹着气说：「少将，好久不见了，您看起来有些狼狈。」
　　罗斯捂着鼻子怒瞪杰米尔，似乎到了此刻才终于回过了神。
　　「你是谁？」没好气地挥开娜塔莎的手，罗斯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不爽。
　　娜塔莎微微一笑，欠身说：「我是娜塔莎瓦格，有战事时担任您的机要秘书，没有战事时则担任您的女佣。」
　　「我的女佣？那我离开之后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罗斯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瞪着眼睛不爽地说道。
　　娜塔莎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她看了杰米尔一眼，微笑着说：「因为我知道您还会回来的。」
　　罗斯朝着地上吐出一口血，冷冷地答了话：「我不知道他要我回来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回来能干什么。」
　　杰米尔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神色凶狠地看着罗斯，咬牙切齿地说：「你就给我仔细回忆，把忘记的那些都想起来！」
　　「我想不想得起来，你很在乎吗？」罗斯斜睨着杰米尔，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是的，我在乎，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就把你的尸体送回佛里伦萨，我说到做到！」杰米尔神色不善地扔下了这句话，转身就走。
　　夏洛克和克里夫呆滞地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陌生了许多的罗斯，两人同时重重叹了口气。
　　「Shit！」罗斯重重踹了花坛一脚。
　　已经走到大楼边的杰米尔在这时回过头，抬起手指着夏洛克说：「去给我把海格和高修叫来，那两个混账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我就让他们横尸艾梅莱。」
　　夏洛克听到这句话，头痛地皱起了眉，为难地说：「总督，格瑞夫上将要安排军事演习，他们两个从昨天开始就回首都去了，本来您也应该要参加的，但是您不在，我就帮您告了假。」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据说起码要两个月……」
　　杰米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他火大地瞪了罗斯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莫名其妙的家伙。」罗斯瞪着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在娜塔莎的带领下准备去换身衣服，他刚才被杰米尔按在花坛里，现在整个背后都沾满了泥土。
　　回到办公室的杰米尔，看到桌上已经堆了不少公文和信件，心里的烦躁不禁更深了一些。
　　而在那堆公文和信件中，一封盖着红月印章的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伸手拿起那封信，杰米尔看着信上写着的内容和熟悉的落款，一个想法悄悄在脑海中冒了出来。
　　既然罗斯可以这样狠狠摆他一道，那么他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
　　那一瞬间，杰米尔似乎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带罗斯回来了。

　　「喂，听说了吗？最近有反政府的恐怖分子在国内频频出现呢，据说好几个城市的市府都已经被他们攻击过了。」
　　「听说了，事情好像闹得很大，据说是内战时被审判的曼哈顿上将的旧部呢，这群人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死心。」
　　「难怪最近格瑞夫上将要组织军事演习，其实不是军事演习，而是要在暗中收拾那些恐怖分子吧。」
　　「有可能哦，真希望格瑞夫上将快点摆平他们呢，要不然的话总是人心惶惶的，真担心又有炸弹突然在哪里爆炸呢。」
　　「可不是，多萨那边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爆炸事件了，你们说那些恐怖分子下一个要攻击的目标会不会就是艾梅莱？」
　　「对哦，我们的总督是内战的英雄，也许他们很想除掉他呢。」
　　带着经过乔装打扮的罗斯走在中心广场上，夏洛克被不断传入耳中的来自市民的议论吓到了。
　　有恐怖分子在袭击各地市府的事他也已经知道了，而且首都已经下达正式公文，让各地卫队加强警戒，一旦有可疑人物要立刻逮捕。
　　可是之前他并没有接到消息，说恐怖分子已经进攻了多萨。
　　说起来，还真是要庆幸海格上校现在不在多萨呢，否则的话说不定会很危险。
　　「喂，可以回去了吧？」已经走的不耐烦了的罗斯沉声开口，一把拉住了仍然低头往前走，根本连路都没有在看的夏洛克。
　　夏洛克从沉思中惊醒，大睁着眼睛看向罗斯，天真地问：「罗斯少将，您有想起来什么吗？这里是艾梅莱的中心广场，您在这里会见过市民，还发表过演说的。」
　　「没有。」罗斯不耐烦地回话。
　　夏洛克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心里想着为什么罗斯少将失去了记忆脾气还是没什么变化呢？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变化，现在的罗斯，话好像比以前多一些了……虽然大多都不是好话啦。
　　两个人回了市府，克里夫已经等在那里了。
　　从杰米尔带着罗斯回来已经将近一周了，可是这一周内，杰米尔根本就不在罗斯面前露面，而是一直让夏洛克和克里夫带着罗斯到处跑，让他去所有以前他去过的地方，说一些他以前当总督时做过的事给他听。
　　虽然和过去的事务接触确实是一个比较好的让失忆病人恢复记忆的方法，但是显然这个方法对罗斯来说并不通用。
　　他依然每天态度恶劣地给夏洛克和克里夫脸色看，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至于娜塔莎，自从罗斯回来杰米尔就把她调去了总督府，这近一周的时间里两个人也是没有打过照面。
　　而很明显的是，罗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游荡」之后，脾气变得越来越火爆而且不耐烦了。
　　「杰米尔那个混蛋到底在干什么，叫他滚出来见我！」
　　到了晚餐时间，偌大的市府餐厅里又是只坐着罗斯和克里夫两个人，罗斯再也忍不住，一把掀翻了桌子。
　　「乒乒乓乓」，一阵巨大的瓷器碎裂的响声后，罗斯恶狠狠地瞪向吓呆了的克里夫，怒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克里夫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半晌后才答话说：「总、总督最近很忙，所以……」
　　「他在忙什么！」
　　「忙……忙着对付恐怖分子。」
　　克里夫小心地答着话，一边悄悄抹了抹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罗斯现在横眉毛竖眼睛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他甚至担心自己一个回答的不好，罗斯会拿餐刀杀了他。
　　罗斯满脸的毛躁却在听到那句话后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走到克里夫面前，皱着眉问：「恐怖分子已经到这里来了吗？」
　　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罗斯似乎已经接受了他是罗斯坎贝尔，公国陆军少将，艾梅莱前总督的事实。
　　所以听到恐怖分子已经到艾梅莱来闹事，他的神色立刻变得很严肃。
　　「是的，从前几天开始就有可疑人士出入，总督最近都在处理这件事，所以……他可能暂时无法来见您。」
　　「他处理这种事都不需要来市府大楼的吗？」罗斯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克里夫惊跳了一下，眨巴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回答：「呃，其实他白天都在这里，只不过，您都不在罢了。」
　　白天是夏洛克和克里夫轮流带着罗斯出去「游荡」的时间，所以杰米尔完全可以在市府大楼里办公。
　　听到这样的回答，罗斯立刻用犀利如剑的眼神瞪了克里夫一眼，「也就是说他是故意躲着我吗？既然如此，你去告诉那个混蛋，我要回佛里伦萨去了。」
　　说完，罗斯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克里夫惊得跳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拦住他大声道：「不可以，少将，总督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您就算现在走了，他也会再把您抓回来的。」
　　「他的脾气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给我让开！」
　　「不可以，属下不能让您离开。」
　　「好，既然如此，」罗斯微微眯起了一眼，一手抓住了克里夫的左臂，沉声说：「带我去见他。」
　　「哎？」克里夫愣愣地眨巴了下眼睛。
　　罗斯低头凑到他耳边，大吼了一句：「带我去见他，你听到了没有！」
　　如雷霆般的吼声直接传入耳膜，克里夫只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被震得摇晃了起来，眼前冒出无数金星，他就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般陷入了呆滞状态。
　　罗斯不耐烦地看着他，等了足足10秒钟，克里夫才回过神，有气无力地说：「好，我这就带您过去。」
　　两个人出了市府大楼，往总督府走去。
　　也许是因为恐怖分子的关系，最近到了晚上大家都不怎么敢出门，街道上到处都空荡荡的，除了来回巡逻的卫兵外很少有人走动。
　　总督府建在中心广场的另一侧，和市府呈对角线排列，那里现在也是卫兵们重点防御的对象，因为听说恐怖分子主要是针对政府人员。
　　罗斯和克里夫快走到门口时，看到总督府侧面有两个可疑的人影一晃而过，而因为巡逻的卫兵正好不在附近，所以克里夫决定亲自去看看。
　　平时明亮的总督府侧面现在一片昏暗，路灯似乎被人破坏了，现在只能勉强靠从总督府里透出的灯光看周围。
　　刚才一晃而过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克里夫狐疑地皱起了眉，罗斯则警觉地看向四周。
　　「难道是我眼花了？」
　　刚问完这句话，克里夫只觉得脑后生风，紧接着，一根木棍重重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剧痛在霎那间剥夺了他的意识。
　　而罗斯那边，他在感觉到脑后的风声后立刻就矮下了身，木棍呼啸着从他的头顶飞过，并没能击中他。
　　偷袭者见一击不中，立刻又发动了第二下攻击，但是罗斯的反应更快，他往前跑了一步，身体一旋，一脚飞踢就朝身后踹了出去。
　　冲上来的偷袭者正好被他踹到胸口，「砰」的一声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但是周围立刻又冒出了三个人，那些人穿着普通市民的衣服，手上都拿着武器，有一个甚至有枪。
　　「罗斯少将，你再动一下，我就打穿你的脑袋。」持枪的人将枪笔直地对准了罗斯的脑袋，从手法来看有经过专业训练，而且不像是在开玩笑。
　　罗斯听话地不再动弹，浅灰色的眸子里却冒出了冰冷的光，「你们就是近期作乱的恐怖分子？」
　　对方并没有答话，先前被罗斯踹飞的人已经爬起了身，他小心地走到罗斯身边，抡起木棍重重朝罗斯的后颈敲去。
　　「唔。」剧痛使罗斯闷哼了一声，他咬着牙，慢慢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那个持枪的男人冷笑着开了口：「去通知杰米尔总督，罗斯少将在我们手里，如果他还想罗斯少将活命的话，就单独来见我们。」
　　听到这句话的罗斯咬牙切齿地瞪大了眼睛，但紧随而来的黑暗已经彻底夺去了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