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慕容同人）涉江》漱思楼主

3、南慕容

　　文修远品了口茶，惬意地眯了眯眼。
　　北宋的上层人士喜欢喝团茶，亦称香片，不似后世人惯喝散茶。香片制作工艺极为复杂，却比散茶更能体现茶香韵致。他曾在杭州喝过一回上好香片，却还比不上参合庄的。又啜饮一口，由衷赞道：“好茶。”
　　慕容复微笑道：“这茶倒不怎样珍贵，主要胜在水。”
　　文修远暗暗思忖一阵，恍悟道：“原来如此，在下今日是有口福了。”
　　慕容复奇道：“哦？文兄知道此水来历？”
　　文修远道：“在下只是乱猜的……苏子瞻诗云‘人间第二泉’，想来是指此水了。”
　　慕容复抚掌笑道：“不错，正是惠山泉。文兄博文广识，当真不虚。”
　　文修远道：“岂敢。”呷了口茶，慢慢问道：“恕在下冒昧，只是在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向慕容公子讨教。”
　　慕容复道：“但说无妨。”
　　文修远垂下眼，缓声道：“在下在路中听人言‘北乔峰，南慕容’，不知是何意思，还望公子赐教。”
　　慕容复神色微凝，意味深长地看文修远一眼，道：“‘北乔峰，南慕容’，指的是当今江湖上有些微薄名声的两人。‘北乔峰’说的是丐帮帮主乔峰，‘南慕容’便是不才在下了。蒙江湖朋友抬爱，传出此名，实在惭愧之极。”
　　文修远也不见有什么反应，道：“原来如此……”忽又笑道：“在下一直好奇江湖是个什么样子，今日竟让我遇上了江湖中的大人物，也确是机缘难测了。”
　　慕容复道了声“惭愧”，神态间潇洒自如，丝毫没有惭愧的样子。
　　文修远又道：“慕容公子方才说，要‘立不世之功，享万世尊荣’，在下还以为公子是一方官长，或是江左才子，不意竟是武林中人。”
　　慕容复笑道：“武林中人，也可立下一番功业。”
　　文修远亦笑道：“倒也不是不能，总是要困难许多。”说着低头吃茶，用余光偷眼去看慕容复的反应。
　　慕容复果然眼色转冷，道：“哦？这却是为何？”
　　文修远道：“在下并无意冒犯，只是自己一点微末见识，慕容公子莫要见怪。一来，本朝重文轻武，武官没有文官晋身得快，这是不争的事实。二来，朝廷素来目武林人士为江湖草莽，不屑一顾；就是寻常百姓，也多对其敬而远之。三来，武林人士犹如一盘散沙，各怀心思，要为我所用并不容易。这三点，就已是难上加难了。”
　　文修远说完，不去看慕容复的脸色，只垂下眼眸静静坐着。他本是有意挑起这个话题，着意提点，慕容复能听进去多少，却不是他能决定的了。慕容复龙章凤姿，风度翩翩，一见之下简直惊为天人。若说有什么不足，就是他言谈举止中总是透出一股清傲之气，却也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有种人似乎生来就是给别人仰望的，慕容复就属于此类。联想到此人结局，文修远略有不忍，才出言暗示。
　　慕容复忽地起身一揖，倒把文修远吓了一跳。只听慕容复郑重道：“先生实在教我良多，请受慕容复一拜！”
　　文修远急忙站起避开，还礼道：“不敢不敢……信口胡言，当不得真。慕容公子不必如此！”
　　慕容复起身直视他,不悦道：“于我是金玉良言，于先生却是信口胡言。先生这是瞧不起我姑苏慕容么？”
　　文修远连忙摇头：“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复道定定盯着文修远，直盯得他心里发毛，垂眸看着地板，仿佛地上长了一朵牡丹花。
　　慕容复忽地微微一笑，直如春冰乍解、风拂杨柳。他笑吟吟道：“某相信文兄只是有口无心罢了。”
　　察觉到慕容复称谓的变化，文修远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漫上心来。
　　果然，慕容复几步走到桌前，展开一张似乎是地图的东西，道：“文兄方才所言五路伐夏之策，在下尚有几处不解，文兄可愿为我解惑？”
　　文修远眼角重重一跳，心中已然大悔自己信口开河、乱发议论，更后悔自己不该去管慕容复的闲事。他几乎是蹭到案前，两眼盯着灵州城，脑海中纷乱如麻。
　　慕容复邀他同游太湖，应当的确是一时兴起；而之后延请他到参合庄，必是因他口无遮拦，对五路伐夏大发议论，而恰巧慕容复觉得有道理，心中生了招徕之念，才着意结交；最糟糕的是，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提点之语，似乎被慕容复视为“金玉良言”，竟然直接称呼他为“先生”了。
　　自己的反应似乎的确大了点，文修远想。他那时候真被唬了一跳，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也难怪慕容复有些不悦了——至于是真的“不悦”，还是只是驭人的帝王之术，他却没有闲心去分辨了。反正，现在慕容复已经改称他“文兄”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逃过了这一劫，相反，他心中不妙的感觉已愈来愈重。
　　“文兄？”慕容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灵州？”
　　文修远抿着嘴不答，把目光转向了永乐川。
　　他自然知道宋军将在灵州有一场大败，高遵裕、刘昌祚失和，更是险些闹出哗变。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不久后在永乐川会筑起一座永乐城，而宋朝会在此城丢掉二十余万军民的性命！
　　但这些，他不打算说出来，事实上，他不打算说任何有价值的话。
　　虽然心存死志，也不意味着他就甘愿受人摆布，更遑论是卷入一个实现几率约等于零的巨大阴谋中！
　　原本他觉得，慕容复这般人物，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落得疯癫结局，委实可惜，他也不介意略微帮他一把。可是现在，他只想赶紧和姓慕容的撇清关系，然后哪怕去自投太湖！
　　不过，很多事，并不是你怎样想它，它就乖乖听你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