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饥渴》朽之木

9、计划

　　随后的几天，佳然一直思考着如何偷到地图。她努力参与劳作，并不表现出任何异常。随着劳动量一天天的增多，换取的午饭也越来越好。没人找她的麻烦，监狱也没再发生恶劣的斗殴事件。
　　日子平静得无法再平静了，但她依旧想着地图的事。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沃恩之前说过将会废除杀人偿命的规定，而现在却迟迟没有行动。
　　她一直没能想到一个很好的借口再次见到小丑沃恩，直到广播新闻报出一条爆炸新闻——
　　监狱顺利建成，将于一个月后试运行，届时将传送一批重刑犯和病毒携带者去往太空监狱。

　　这条新闻刺激了整个监狱的病犯，当日即爆发了小规模的暴动，但均被武装警卫一一镇压。佳然也感到了危机感，与此同时，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她有预感，沃恩一定会有这批被送往太空监狱的病犯名单，而几乎是一瞬间，她脑海中就形成了某个计划。
　　她秘密找到鲁兹，表明了她的想法。
　　“沃恩一定会从这里挑一些人去太空，到时候警卫必定要先将我们押送出去，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出手。我们不能只靠一批人计划逃狱，我们要解放所有同胞，占领整个监狱，这样，我们不需要大费周章偷取地图再秘密逃狱，只要等我们的人占领了监狱，就能掌握监控、电闸和□□控制室，之后一切都好办。”
　　“我会去找沃恩，让他在这一批人的名单上写上我和你的名字。一个月后，你带好囤积的镇定剂，在警卫押送我们时，计划就正式开始实施，你觉得怎么样？”
　　听完佳然的说明，鲁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但是风险也很大。如果没有顺利搞定押送他们的警卫，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然而，以目前的处境来看，这件事值得一试。
　　“我明白了，那这一个月，我需要做些什么？”他问。
　　“这个月我们不能出任何问题，杀人偿命的规定估计很快就要废除，沃恩一定是想借此来挑拨我们，让我们同胞自相残杀。你需要尽可能的团结大家，告诉他们忍耐，一个月后他们想杀多少人都可以，包括小丑沃恩。”
　　鲁兹弓着背，点点头。佳然接着说道：“还有，这一个月我不能再和你碰面，为了避免被怀疑，你要做出和我敌对的样子，最好经常找我麻烦，而我会对此表现出深深恐惧，这样才可能让沃恩同时在名单上写下我和你的名字。”
　　“不好意思，为什么？我不太明白。”鲁兹对此感到疑惑不解。
　　佳然苦涩的一笑：“呵，个人恩怨。我的日子不好过是沃恩最想看见的，所以这次的名单上一定有我的名字。如果他知道我对你感到害怕，他有很大几率会让你和我一起被送上太空。”
　　鲁兹这才明白，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份同情。
　　“然后就交给我吧，耐心等待一个月，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第二天晚上，佳然在房间使劲的捶着门，引来了巡夜的警卫。
　　巴克推开门上的小窗，看向里面：“你很吵啊！这会大家睡得正香呢，什么事？”
　　“拜托，帮我传个话。”
　　巴克的眼珠转了转：“给谁？什么话？”
　　“告诉沃恩，我……”
　　“什么？？！！等等等待……”巴克一听到这名字就打断了她的话，“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巴克，拜托了……我有急事要告诉他。”她佯装可怜，乞求道。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巴克拒绝地摇摇头，坚决不答应。

　　两人的争执对话引来了在另一边执勤巡逻的秦宇风，以为又发生了骚乱。
　　自从得知可能要被送去太空，病犯频频骚动，秦宇风对此也感到压力很大。不仅是病犯怨声载道，警卫们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病犯和警卫就像生物链中的某一段，一环扣一环，少了谁都会变得不平静。警卫们有些人是担心失业，还有些人则害怕病犯的逆袭。秦宇风倒不着急，如果旧岛监狱不复存在，他可以选择重新回到军队服役，毕竟当初只是借调到这里担任警卫小队长。他更多的是担心目前的局势，国际联邦对待病毒携带者的苛刻政策，早已引起不少骂声。许多人权组织和战争饥渴阵线联盟在全球范围呼吁联邦高层变更如此冷酷的政策，某些激进分子甚至强势宣布要掀起全球革命。
　　原本和平发展的世界近几年变得动荡不安，局部地区冲突不断，各地区联邦政权的地位也不再稳固。
　　所以，一听到牢房这边有动静，他立马就赶了过来，生怕出什么事。

　　“怎么回事？”看到巴克隔着门厉声说话，秦宇风走过去查看情况。
　　“秦，你来得正好。”巴克见到秦宇风，松下一口气，他最怕应付女人的纠缠，“这个妞要我帮她传话给沃恩，你说我怎么可能答应。”说完，他转而看向窗内，“我们队长来了，你有话和他说吧，反正我是不可能帮你的。”
　　“传话？”秦宇风通过小窗看见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眸子。
　　“我有话想跟沃恩说，希望你能帮忙传达一下。”

　　秦宇风安排巴克替换到自己之前巡逻的区域，然后他开打佳然的牢门，走了进去。
　　“我想见沃恩，拜托帮我传个话。”她依旧坚持道。
　　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狐疑：“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耍心机。平静的待着不好吗？非要去惹麻烦？”
　　“感谢你的警告，但是我没法平静，因为我是战争饥渴的‘重病犯’，不是吗？”她轻蔑地自嘲道。
　　秦宇风见她这幅模样，无言以对。两人对视了半天，他终于转身准备离开。
　　“秦宇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却是在这种场合。
　　他身子一顿，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拜托了，就告诉他我有事要求他，请他务必见我一面。”她哀求道。
　　留给她的是生硬的关门声，他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在局促和不安中等待了三天，佳然终于等到了和沃恩见面的机会，而押送人依旧是秦宇风。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佳然表现出的平静出乎秦宇风的意料，直到站在沃恩办公室的门口，他才听到她轻声吐露的一句“谢谢”。
　　进入房间后，他像上次一样将她的手铐住，然后将她锁在了椅子上，并且加上了一副脚链。
　　佳然知道这并非他的意愿，一定是沃恩这么安排的。她放松地坐在椅子上，聆听窗外的海风带来的自由之声，宁静平和。身后传来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察觉不到人的气息，他大概是带上门出去了。

　　半响，墙面移开，暗室房间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少了隔挡的玻璃墙。
　　“听说你有事要求我，我正在想该以什么条件才答应你。”没有被面具遮挡的半边脸露出嘲讽的笑，沃恩缓缓走向她，“亲吻我的脚还是给你几个巴掌？”
　　佳然狠狠咬着牙根，面上却忍耐着未显出怒意。
　　见她不吭气，沃恩继续道：“让我听听你的请求先。”
　　她轻呼一口气，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会把我送到天上去，我只希望不要和那个人一起。”
　　“哪个人？”
　　“瘦皮猴鲁兹。”
　　沃恩挑眉：“为什么？”
　　“他总是找我麻烦，而且扬言要杀了我，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我害怕。”
　　“哦？”沃恩似乎有了些兴趣，“我以为你会怕的是‘大牛’，居然是这个人吗？”
　　佳然一笑：“大牛？呵，他不过一身横肉和蛮力，对付起来很容易，但是瘦皮猴鲁兹就不一样了，他是个灵活棘手的人，很难缠。”
　　“是吗？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的要求？我可是很乐意看到你被折磨的样子。”他站到她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她。
　　她也抬起头，佯装愤怒，故意激怒他：“沃恩你够了吧？我是不知道你和我父亲有什么过节，但是把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是不是太卑鄙太可耻了点？”

　　啪——
　　沃恩甩了她一嘴巴：“卑鄙？可耻？这两个字你该原封不动地送给许万豪。”
　　他力道极大，佳然差点没缓过神，嘴里立马泛上一股甜腥味，怒气也涌了上来：“呵，你只会用这种方式？”
　　“我真该好好表扬你的大胆，不过你的这个请求我很难答应。”
　　“那你能答应什么？放我出去？给我一条活路？”她反讽他的话，“哦！我差点忘了一件事，如果你不把我送上太空，我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为此我似乎也该求求你，划掉我的名字。”

　　“啪”的一声，沃恩又赏了她一个嘴巴。猩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出，佳然发觉先前聚集的怒意好像被打散，全部化成了杀人的欲望。
　　沃恩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向后扯，让她仰着脸看向他。“少跟我撒野，你以为许万豪向联邦法院提出申诉，你就能从这里出去了？一个月后，你就会被送上太空，到时候你的身影就会彻底从地球上消失，没人能救得了你。”
　　“呸。”佳然含着一口血，狠狠喷向他。金光闪闪的面具溅上了点点血红，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他连带椅子，将她翻倒在地，然后用力踢了她几脚：“你和许万豪一样，都是不知好歹的东西，有求于人还这么趾高气昂，你们这种人就该去死。”他使劲踢着她，把气全撒在她身上。
　　绊倒的椅子和地面摩擦着，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佳然因为被锁住了双手和双脚，无法反抗，只能弯着身子，减小受害面积，硬扛着沃恩的殴打。
　　她几乎抬不起头，只能看见他不停踢揣的脚。

　　殴打持续了几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佳然并不觉得有多痛，只是觉得愤怒。这口气一直憋在心里，无从宣泄，令她万分难受。她想杀人，只想杀人，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结束了暴力发泄，沃恩将守在门外的秦宇风叫了进来，示意他将她带回牢房。然后，他转身走回墙后的暗室，墙体完全合了起来。

　　秦宇风走到佳然身旁，蹲下身解开她的手铐脚铐。她嘴角有血，宽大的衣袍下兴许还有他看不见的伤，所以他没敢轻易触碰她。
　　佳然一直蜷缩着，直到耳边传来他的询问，才慢慢舒张开身子。她双手撑地，缓缓的爬起来，行动极为不便。
　　见她摇晃起身，秦宇风想去扶她一把，却被她拒绝了。

　　她半弯着腰，捂着肚子缓缓前行，不看他一眼。她不需要他的同情。现在，她所渴求的，只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