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影》顾帆

4、第 4 章

　　待洗漱完毕，屋外的天色因为下着雨没有月亮的照明变的十分的黑暗，阿初起身把房间门给关上。
　　屋子不像上海的洋房，这宅子是清朝时候留下来的大宅，里里外外都是雕花的木门，高起的门槛，床铺也是那种纯手工雕刻的木质平板床，他用手一一摸过这些有些年代的东西。他是留过洋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英国的八年间已经使他的生活习惯慢慢的远离这些古老的东西，突然间让他生活在这里还别有一翻味道的。
　　他走到床边放下薄薄的蚊帐，扯开被子，便躺了下来。被子盖在胸口处，双手自然的放在两侧，他睡不着，从接替阿次的身份，任务开始，每晚的他都难以入眠。黑暗中阿初的眼睛盯着头顶那若隐若现的蚊帐，脑子不由自主的想着阿次，想他在那边冷不冷？有没有缺什么？因为阿次他从来不给自己托个梦……
　　想着想着，嘴角上露出了带着苦涩味道的浅浅笑意，他自我安慰着，想着：也许是阿次怕他出现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影响行动，担心他不能好好的完成任务，或者是怕被自己教训所以才不入他的梦里。
　　阿初是个无神论者，他不信上帝，不信菩萨，他只信自己。这是以前的他，自从阿次走了以后他依然不信上帝，不信菩萨，但他希望有鬼神灵体之说，他也在慢慢的强迫自己相信那些鬼神之说都是真的，不论是什么都好，他多希望再午夜梦回时能在梦中和阿次重逢，他实在太过想念他，那个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温暖家的弟弟。
　　突然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他掀开被子扯开蚊帐，下了床点起了灯。他穿着单薄丝绸睡衣赤脚走到灵位前，对着弟弟的灵位说道：“阿次，这里不是上海，没有任务，没有潜伏。我不用扮演你，我就是我，杨慕初。这里比上海安全，没有必要担心我。阿次，今晚你能不能入梦来让我看看你？大哥很想念你。”阿初蹲了下来，一手攀着桌子，一手轻轻的抚摸着灵位牌，“老人都说活着的人要学会放下已逝的人，太多的念想，太多的挂念会让逝者不能安心去投胎转世。可是阿次，我那么的挂念你，你却从不来看我，你真那么狠心的喝了那孟婆汤过了那奈何桥？”说话间带着浓浓的鼻音，阿初吸了吸鼻子，突然站了起来，看向门口，“阿次？”阿初向前走了几步，试探性的又叫唤了一声：“阿次？是不是你回来了？”半响没人搭话，阿初打开房门就冲入了院子里，大声的叫嚷着：“阿次……阿次……你怎么不回来？为什么要躲着我？阿次……阿次……”
　　夏跃春听到屋外阿初的叫唤，心里一惊，顾不上套件外衣穿着睡衣开了门就跑了出去，心里嘀咕着：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犯病了？
　　看见阿初的时候院子里阿四和几个夜间巡视的兄弟已经比夏跃春更快更速度的跑了出来，现下正慌慌张张的不知所错。这些兄弟都是在上海和阿初共同风雨，共同打拼的人。来徽城前能散的都给散了，一起跟来的都是些衷心能干又不愿走的人，这些人都知道阿初的情况，仗着对自家老板的敬意、衷心或者怜惜都是心里默默捏着揣着的。
　　现在几个兄弟看到夏跃春也过来便纷纷用带着‘怎么办’向他这边头来求救的眼神。他看着阿初跌跌撞撞的，赤脚踩在湿漉漉的小石板上，脚上虚浮的很，情绪也变的异样激动。夏跃春跑过去一把拉住阿初的手臂，一手环上阿初的腰，手上加了点力让不老实的人靠着自己。
　　“阿初……阿初……阿次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啊？”夏跃春带着点怒气又低沉的声音责问道。做为战友做为朋友，失去阿次他也心痛。但是这乱世，既然投身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他恨了恨心对站在边上的阿四说道：“阿四，搭把手先把人弄进房去。”
　　本就不多话的阿四一接到指令，就行动起来。
　　小周也马上说道：“我去让冯叔打点热水过来给先生洗洗脚。”又对站在一旁一脸担心的几个兄弟说道：“散了吧，晚上巡视眼睛放亮点，虽然这里不是上海也不要掉以轻心。”说着便向厨房跑去。
　　夏跃春和阿四把阿初弄进房间，阿四顺手要把房门给关了，坐在床边的阿初看到，忙道：“别关，阿次还没回来呢！对了让人准备点夜宵，阿次任务回来可以吃，臭小子一定不会好好吃饭，整天就知道任务。”
　　阿四用眼神看了看夏跃春，收到夏跃春的轻微点头后，房屋门就这样敞开着了。
　　夏跃春对阿四说：“我回房间里那点药来，今晚这样子得给阿初打一针安睡的针。”
　　不一会儿，冯叔端着盆子跨进了屋，阿四让冯叔把盆放下了就让老人家去休息。自己把盆子放在阿初脚边，伸手把阿初的脚放入盆子里，洗干净，擦干。这些活都是慢慢的熟练起来的，起初还做的不顺手，不过那时家里还有些女佣老妈子，渐渐的兵荒马乱的这些个女佣老妈子走的走逃的逃，为了照顾发病时的自家先生，也只能学起来到现在干起来已经利索多了。帮阿初洗着脚，他想着需要招几个女佣或者老妈子到家里来才行，现在家里一群大老爷们总有顾及不到考虑不周的地方。
　　想着夏跃春就揣着针筒进来了，撸起阿初的睡衣袖子就扎了一针，随后说道：“阿初，你先睡我在这里守门，阿次回来了我让他吃了夜宵再睡，可好？”
　　阿初用有些木讷的表情，确认般的眼神盯了夏跃春一会，也许是药随着血管流动导致困乏，阿初打着哈欠居然点头答应了夏跃春的提议，乖乖的躺了下来。
　　阿四与夏跃春点头示意后便端着盆子出了屋子。
　　夏跃春给阿初掖了掖被子，也不急着离开，他就坐在床边守着，他怕阿初还有个什么闹腾。